时光,你我,故里

                                                       老时光

我是在缅怀时光?还是畏惧行走在这片天空下不可预知的未来?年月随时光老去,家乡却依然是当初守望的模样。

无聊的时光,翻翻书架,角落里那本落灰的《独唱团》将我的记忆硬生生拽回六年前的盛夏。2010年,那个燥热的夏天,我为着高考奔波在训练班,《独唱团》也是在上课路上匆忙从路边书摊随手的“捎带”;六年过去了,“独唱团”虽已不在,却成了手机APP里有一批“文艺咖”拥趸的“ONE”,而这时候的我,放下了高考的焦头烂额,褪去了大学的懵懂青涩,已在新的校园环境里开启一段新的征途。原来,六年弹指瞬间。

那些时年,怀揣着殷切渴望被世界认真检阅的激情和胆量,对远方路途抱有着单纯坚定的执念,高考填报志愿时,我为自己选择了与家乡相距两千多公里之远的北方城市和大学院校——那之后的每年寒暑假,火车、动车高铁、飞机,变换着交通工具,如候鸟般穿梭于家乡和学校所在城市。

暂别家人与朋友,以及熟悉的乡土,去融入一个陌生的城市,其间的五味杂陈,早已化为成长的源动力;而在每一年的往返,渐渐发觉,在变化的不是只有我而已,家乡也是:城市地铁在施工了,车上来往的轿车更多了,新兴的城市综合体建起来了,南江滨的江滩更美了,青年运动会顺利举办了,夜幕降临的公园里跑步健身的男女老少更多了……除了年月随着时光老去,其他的一切都在变得更生机,更昂扬,更美好,人是,家乡也是。

“那次踏上开往他乡的列车,此后的四年,故乡只知冬夏,再无春秋。”

于我而言,对家乡的夏季“情根深种”。每年夏季假期回家,列车即将到站时总是最激动的时刻,当一踏出舒爽的列车,就能立马接受“福州专属”猛烈嚣张的暑热“洗礼”——全身的毛孔都松开,全部的感官被调动:感受那在耳旁鼓噪的热风,随意走动两步,轻薄夏装很快被汗湿,黏住它可以接触的每一寸肌肤,空气像风干的蜜糖水迎面扑来甜腻的味道。那是这座城市种植最多的樟树与榕树的味道。樟树榕树在这里老早就扎稳根脉,漫天遮蔽,全城繁衍。在树荫洒下的一片阴凉里,深深吸入一口气——当樟榕木叶香充盈了整个肺,一种不能自持、欢欣鼓舞的感受就立马涌上胸膛:我到家了。到家了。真好啊。

回来了,会不会还走呢?现在的我还给不出确定的答案。但在奔波往返的这四年多的时光里明白了,曾经束起全身攻防,要和整个世界对抗,却在每一次的“回家”里,被家乡抚平了棱角与尖锐,温柔了焦躁与不安;每一次的出发可以很坚定,对远方的路途充满奔走的力量;每一次的返程可以很温暖,因为不论离家的人返回时变成什么样,家乡又发展成什么样,就像它祝福我们踏出去的每个旅程一样,它守望我们回家亦不改当初的模样。



                                                            老朋友

我以为我怀念的只是在这座城市里呼啸而过、与你们共同拥有的那零碎青春罢了;我也知晓,如今雕琢和打磨而出的故往,已然褪下了喧嚣,剩余岑寂的模样。

上了个大学,随后继续读了个研究生,让曾经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坐趟公交就能约上见面的朋友,天南地北散落在了祖国各地。那时候,是难过,是开心,还是想家的时候,与同在外地求学的朋友通话往往会是:“我想我们小虎纠(福州,本地方言)的鱼丸虾滑肉燕醉排骨荔枝肉锅边糊炒米粉……”电话的那一头还在喋喋不休着心心念念的家乡美食。

“哦,敢情你只想着吃的了。”

“不不不……”,喃喃自语起来,“当然还想你了……”

那一瞬时的,很多回忆的片段排山倒海而来。

在烟台山之巅的高中母校,在宿舍楼下一起疯唱Jay的“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被楼上的高三学姐一顿暴喝而瞬间噤声,指着对方的脸憋着笑到内伤;在闽江边上一起等日出,等到太阳从背后拉起我们的影子,才后知后觉原来我们站反了方向;五一广场的元宵灯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是因为恰好知道对方也在这里,就握着手机对着话,挤过比肩接踵的喧闹人群,跨过大半个广场,站到对方面前;一起提着鞋光着脚哼着歌爬过鼓山;也一起以进行班级团日活动为理由,全班50来号人穿着齐刷刷的班服走访三坊七巷,收获100%的回头率……

我很庆幸,在这座城市里,我们有着相同的地缘关系,是客观意义上的“血脉宗亲”,相识十五年的你们会念叨关心我身边哪怕一点点的小事,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反而成为我们彼此感情的见证。老朋友们,这样吧,下次我们再见面,我带上酒,你们带上不曾相见的这段日子的故事,一起说道说道吧。


                                                           老地方

兜兜转转了好些地方,最后会回来的还是老地方。去过了远方,就更不会忘了回家。

对家乡的每个“老地方”都如数家珍——杨桥路的小街道、朱紫坊的小巷子,风景最别致,更适合拍福州味道的文艺照;井大路十字路口边上那家鱼丸很地道;爱情海的“宴遇”虽然好吃好看可惜也好贵好难等位,其实首山路整条街上路边摊的烤串烤鱼冒菜鸡公煲好吃也实惠;玩意儿最多,砍价可以很疯狂的地方必须是学生街;如果海滩有点儿远,晚上就来南北江滨吹吹江风,踩踩江滩,打打沙滩排球......

不管这个傍晚是有着残阳落尽、余辉尚存的瑰丽,还是大雨瓢泼、行人萧索的冷寂,华灯初上的万家灯火里总有一盏是为我亮起,温馨的三口之家,我妈总爱唠唠叨叨,我爸安安静静看着电视随她怎么发牢骚,我呢,就继续做一枚“资深”吃货,偶尔感叹下老妈烧的菜煲的汤怎么会这么好吃啊,减肥无望;回过的奶奶家,在厨房还没改造前,每逢饭点升起的袅袅炊烟,柴火香伴着饭菜香;回过的外婆家,那后院的一角有一小畦菜地还有一棵龙眼树,随着不同时令的召唤,生长着应季的菜蔬瓜果,那里永远青葱香溢,永远生机勃发。

一个人对一个地方的念想,会固执在某些风景上,或者某些人上,而我相对比较执着的是食物。新出的吃食,或许是拿来挑逗味蕾的;而老地方的吃食,可以说是拿来补满回忆的。在自己还是孩童时到过的那家小饭馆,因为被它的芋泥的美味给惊艳到了,始终惦记着这个记忆里的甜香味,多年以后,它还是安稳地在那个老地方,老板娘老了但还是那么爱聊,当食客用福州方言夸道“这个菜啊,确实是福州正宗传统做法啊”的时候,老板娘也会笑着用方言回道“当然,我这一店子的人都是老福州啊”。这是从骨子里带着的一种认同感与一丝自豪感,这是随着家乡的味道被切入肌肤、深入骨髓的感受,在血液中每一天每一年的流淌,终究积淀为最深厚最本能的牵引力——那就是,就算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还是会想家,循着家乡的味道,就不会忘了回家。


                                                           老福州

让我们记住共同走过的岁月,记住爱,记住时光。——伍尔芙

这就是我的家乡,在中国大版图上偏安东南一隅,它有美妙的海岸线,也有巍峨的山峰腹地;这里的冬季会开出最烂漫的春花,夏季会热得让人溃散到似乎无处躲藏,雨季绵长会让人感到生无可恋。这一切都因为分外的熟悉,被雕琢成每一帧深情而执拗的“福州印象”。

福州人对“故里”的认知,不是高楼大厦,不是CBD林立,不是蛛网般的轨交,不是拥挤到不能呼吸的人潮,而是婆娑的树影,是蔽荫的街道,是从蜿蜒的小路上拂过的夹着青草味的风,是隐约的福州话叫卖声,还有午后樟树榕树下“依母依拔”(老奶奶老爷爷)的憩息闲谈。

家乡的味道,交叠着那些有陪伴、有爱、有温暖的时光,化作烙印被镌刻心门之上,凝成对故土的一往情深与远隔家乡千里之外的牵挂。

谨以此文,献我的家乡。这个让我我魂牵梦萦的故里。

老福州,好味道。

回家倒计时1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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