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夕棠
晴子今年大三,暑期不打算回家。住了三年的宿舍,她迫切想有一个充分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找一份兼职,体验一番独居生活的自由。
那时候她还没有自己的电脑,只能去网吧查看租房信息,她在学校五公里外找到了一间民宅顶楼的房间。月租三百元,不贵。房间颇旧,是阳台上的一个隔间,屋里有一床一桌一柜,布满灰尘,头顶上是只有30瓦的吊线电灯,被风吹得左右摆动,打开开关后,昏黄的灯影在整间屋子里摇摇晃晃,许久才停。
她提前一天来做卫生,经过一个早晨的卖力,房间收拾得略有样子。当她洗好抹布将其晾在水泥台上时,房东阿姨出现了,告诉她有一对情侣也想租这间房,问她能不能退出,将楼下一间已嫁出的女儿的房间给她住,是间大卧室,还有阳台,听起来不错,于是她答应了。整个夏天,她就在这个大卧室里度过她的第一次独居生活。
男友谦和暑假也留下了,选择住校,并且找了一份送外卖的兼职。谦和帮她搬了电磁炉和一些锅具到新的住所,阳台并没有煮饭的灶台,她只能将锅具放在废弃的石板搭起来的架子上。房间里没有配备卫生间,必须到楼上或者楼下公用间使用,这让她很苦恼,因为她太羞涩了,不愿意参与别人的空间,打一些不冷不热的招呼。若是现在的她,这是完全不会去顾虑的事情。
暑期生活正式开始。在不用去兼职的时间里,她总是坐在房间里靠窗的位置,桌前摊着一本专业书籍,她觉得不用几天时间便可以将书里的知识吸收完,然后在下学期开学后的考试里大放溢彩。然而,第一天,刚画了三页的重点后,她就再也没有翻开过那本书。
夏日总是炎热而焦躁的,房间里有房东已铺好的凉席,有随时可以打开送来凉风的空调,但那靠在墙上的柜子,她却至始至终也没有打开过。因为房东已经告诉她这里面堆满了她女儿的衣服,于是,那就变成了一个禁区,她也根本不想跨越。这个房间本来也不是属于她的,她只是走运花了很少的钱临时住上一个月而已。可是有一点她想不通,明明花了一个月租金,本该拥有一个自己的独立空间享受充分的自由,然而她却觉得侵占了别人的领地。这让她朦胧地意识到现实生活远比想象复杂得多。
晴子抽空回了一趟学校,从图书馆借来了一套《诛仙》,不是喜欢,只是好奇。整个月,这套四册书都散落在凉席上,其中只有一本被翻开过,并且也只被翻起过数页。
还好,虽然这个充满他者感的空间却有一个让她觉得可取的地方,就是有一台电视机,虽然只有两个频道,一个是新闻台,另一个台成天播放着警匪剧。于是在那个夏天,窗台旁桌上的专业书,散落在床上的一整套《诛仙》都成了摆设,只有那台不间断播放警匪剧的电视机和手里的遥控器陪着她在没有兼职的时候从白天躺倒黑夜,从黑夜躺倒白天。
男友谦和偶尔也会过来陪她,但记忆中,只有一顿两人的排骨萝卜汤和一瓶空空的白酒瓶,还有酒后男友百无聊赖的身影。一个迎合的动作注定了晴子的离开。虽然后来,谦和无数次的挽留,晴子自己无数次的反思,都改变不了这个夏天男友敷衍的动作带来的失望。他们是不匹配的,一个是狼,一个却不是更加凶猛的兽。征服与被征服于他们而言还够不成一出精彩的舞台剧。事实上,日后发生的一切也证明如此。
两年以后,晴子工作了,开始了真正的独居生活。六年中,她曾多次体会到那个夏天的无聊和孤独感,然而却也没有哪一次真正比得过那整个月的昏暗房间里只有电视机屏幕闪烁的空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