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教室里的日历已经没剩几张了，一九八六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翩然而至。

一天中午午饭时间，凌云、彪子、世雄和新建四个同学在学校食堂里围在一起吃饭，这里的食堂房间很大，但里面没有桌椅。

在这寒冷的冬季里，谁都不想刷碗，于是就产生了个不厚道的规定：最后吃完饭的那一位刷碗。

这天，凌云吃饭有点魔怔，世雄吃的最快，“哈哈”一笑，一溜烟跑了，彪子和新建见状，赶紧把饭菜往嘴里刨，三下五除二干完了，把碗筷往地下一扔，“嘿嘿”一笑，拔腿就走。

凌云笑着说：“看你们都是啥人！”

彪子扭过头笑着说：“今天也不让你白刷碗，给你说个好事，传达室里有你一封信，字还怪秀气，不会是你相好吧?”

会是她的吗？肯定是她的。凌云想起她，感情就泛滥。快半年过去了，没有一点音讯呀！

凌云收拾好碗筷，一路小跑去传达室。

传达室里放着一张黑色的旧桌子，桌子上放着许多信件，散开着，一位老大爷坐在床边看着。

凌云快速地翻捡着信件，很快就找到了只能属于他的那一封，封面上那娟秀的字迹，一行、两行、三行朦胧间都化作美丽的她飘落在眼前。

凌云收好书信走出校园，走到无人处仔细观看，寄信地址写着：许昌县高中高三文（1）班。

凌云疑惑，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班级的？我没有告诉过她呀，当初走的时候只是给她说了学校名字。是猜的？还是......

凌云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乳白色的香味纸，上面用蜡笔画了一幅画，一位长发女孩双手捧着一颗红豆，低首垂目在凝视。画的右下方写着她的名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凌云顺着运粮河慢慢向北走，心里想着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分离近半年来，相思之苦有谁能知？他多想再与她见一面，和她诉说衷肠，分享她的喜悦和忧伤。

但他已承诺过她的父亲，高考前将不在找他的女儿。

你要失约吗？

你要去扰动那湖水再起波澜吗?

他曾给她写过一封信，但始终没有发出去。但他渴望她 的来信，有时会犯病似的到收发室看看。

不知不觉，凌云走到河的拐角处，清冽的河水中生长着一片发白的芦苇。

凌云 坐下来凝望，似乎有歌在唱。

“蒹葭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溯游而上，宛在水中央......”

是洛神吗？

不！是汝神！

凌云有点神魂颠倒了。他决定最近回去见她 。

曾经的承诺哪里去了？在情感泛滥面前理智可不就淹没了。

凌云走进学校大门旁的一家文具店，买一个信封和一张贺年卡。他要给她寄新年贺卡。

当时，流行《红楼梦》明信片，他挑选了贾宝玉和林黛玉坐在一起看书的那张。

凌云掏出钢笔，在贺年卡上写下一名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以表心迹和相思之情。

一九八七年的元旦节快要到了，各班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各自的元旦文艺晚会。

元旦前一天，高三文（1）班成立了组委会，刘老师是组长，班干部是成员，班干部们各负其责。有负责报节目的，有负责布置场景的，有负责买瓜子糖果的，许多同学也热情帮助，全班上下忙了个不亦乐乎！

班主任刘老师说：“可以暂且忘记学习，把你们学习以外的才艺都拿出来吧！今晚允许你们疯一把！”

副班长何世雄笑说：“刘老师，欢迎您到时候也露一手！”

刘老师微笑着眉毛向上挑了挑，“可以，我会有个意想不到的小节目，试目一待吧！”

凌云不是班干部，不参与组织的事。他在想：我报什么节目呢？武术肯定得报，这个节目去年在母校表演还得过班级二等奖呢！再报个讲笑话吧，锻练锻练口才。

在凌云意识里，文艺晚会不仅仅是展示才艺，更重要的是展示胆量和精神风貌，是锻练自己综合素质的一个机会。

凌云看节目单上，他是唯一报两个节目的，心里就开始斗争起来，是不是有点出风头？同学们会不会说闲话？但青春少年就应该是意气风发！什么都不要怕！男子汉往前冲！

黑板前，班上的几个善长绘画的正在匠心独

运。瞧！他们画得多好呀！黑板端的两个角被彩画点据了，左边伸出一枝梅，飘出两只灯笼；右边横柯一丫青松，梅松戏嬉，供手相向，中间托出几个端庄的美术字：“元旦晚会”

几个女生正围在一起剪彩纸，看！她们的手多么巧！素手与红剪刀在一张张彩纸上游走、婉转，一条条彩带，一朵朵彩花，一只只彩球，堆满了课桌。

几个男生开始挂彩带。他们把条条彩带的一头固定在教室高处的四边，另头缠绕在教室中间的两根电棒架上，几只大彩球悬挂在两架电棒的的中间，玻璃窗上沾帖着一朵朵彩花。最后，他们把课桌拉向四边，中间留出一个长方形的表演场。

夜幕降临，花灯初上。当学校上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的时候，高三文（1）班的“庆元旦”文艺晚会也正式开始了，讲台右边的组合音响开始播放一曲美妙的轻音乐。

今晚，刘老师西装革覆，神采奕奕，他健步地走上讲台向同学们致新年寄语。他说：“明天，就是一九八七年了。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晚上，我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不负韶华，砥励前行，梦想成真！最后，祝大家元旦快乐！祝“庆元旦”文艺晚会圆满成功！”

刘老师话音刚落，主持人彪子敏捷地接过话题说：“同学们，我们今晚的梦想是不是请我们尊敬的刘老师首先来一个呢？！”

“来一个！来一个！……”

同学们热情高涨，纷纷高喊。

刘老师面带微笑，眼睛亮亮，眉毛挑挑，在讲台上随着音箱里放出的节律开始微微抖动身躯，优雅的舞姿倾刻迷倒了他的学生们。同学们和着舞拍鼓着手掌，掌声是那样的整齐划一，眼神是那样的崇拜。正当大家陶醉时，刘老师却飘然而去，把舞台留给他的学生们。他知道，今晚这个舞台的主角应该是他的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