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樵

“跟我一起去趟加州，租敞篷老爷车，躺在车里看银河，就着薯片喝劣质酒，住沙漠汽车旅馆，聊起枕头里发霉的梦……”

梦里，美西的阳光在向我招手。虽然加拿大的“南方邻居”近在咫尺，但我从前忙于学业和工作，一直没有机会拜访。趁着年末的短暂空闲，我终于奔赴了这场期待已久的旅程。

飞机一路向西，时光在不断地“倒流”。

我透过舷窗俯瞰人间的万千气象：翻涌的云海下，一块块灰褐色的陆地像蓝色星球上结出的疤痕；几片乌云晕染出了七色的光圈；墨绿的林海簇拥着远方拔地而起的山巅；还有连绵的群峰以及密集的方块住宅区......令人目不暇接。

不知过了多久，城市的轮廓变得明晰起来，旅客们陆续摘下了围巾和帽子。机翼开始翻转，机身在天空尽头俯冲，我们终于降落在这片有人渴望逃离也有人趋之若鹜的土地上。

我理想中的加州，是旖旎的海湾，动人的民谣和轻舞的遮阳伞。

可是，当我在前三天内坐了4000多公里飞机再加2000公里大巴之后，我才认清了参加洛杉矶当地的旅行社是个没有选择的选择——这段由许多个“短途游”胡乱拼凑成的旅途，让我完美地错过了南加州海边的日落和拉斯维加斯的精彩演出。

导游约翰对于早上出发时间比原计划晚了一小时这件事情没有做任何解释，云淡风轻地领着大家上了车。

司机则是个一见到小姑娘就关不住话匣子的油腻大叔，并且我丝毫不怀疑他是个路痴。

我和一位台湾刚退休的王阿姨以及导游都坐在第一排。司机在开车的时候一会儿问我家乡在哪里，一会儿又打探我的年龄。导游则为虎作伥地耸耸肩：“大哥光顾着和小妹妹说话了，我都插不上嘴。”

一开始我还勉强回答几句，听了这话，我的黑眼珠简直要翻到后脑勺去了，瞬间拟好了一条差评的腹稿。

汽车在宽敞的公路上飞驰，云朵低低地飘移，映着黄绿色的山峦和辽阔的果园。窗外明丽的风景让我暂时忘却了不快。我和王阿姨聊得颇为投机，对方以前也是中学教师，所以彼此有不少共同语言。

“嘿，看，前面就是海了！“司机随手指着一片蓝色水域兴奋地说。

“哪来的海，那不是水坝吗？“导游一针见血地纠正道，“……诶？兄弟，你走的这条路已经多绕了十英里，你的导航设置是不是有问题呀，快从前面掉头吧……”

司机丝毫没有反思和收敛，安静了没多久又回头问：“小妹妹，多伦多的官方语言是英语还是法语呢？”

我的齿缝间生硬地蹦出了两个字——“中文”——然后顺利结束了谈话。

大半天的舟车劳顿之后我终于看到了行程中的第一个景点——十七里湾。

大家戏谑地说：“这下我们真的见到大海了”。

海边静谧的豪宅区连着高尔夫球场，夕阳下有人在度假小屋旁烧烤。

我兴奋地跳下车，很快和一群中老年团友打成了一片。几位大爷大妈都是“老顽童”，一路上什么风景好看，什么食物好吃，都是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向我展示自己亲手给孙子孙女制做的小礼物，并夸赞几个同行的印度小朋友十分乖巧，一路上不哭不闹。

我还成了王阿姨的“御用摄影师”，一路上不断帮她拍照。阿姨虽然已年届六旬，但看起来不过四十上下。她说，生命中的一切都是上天的宝贵赠与，每天都应当怀着感恩的心看待一切。

旧金山的清晨，浓雾还未散尽。一眨眼的功夫，巨大的红日已经跳脱成了一枚耀眼的勋章，普照着大地。

中午约翰推荐我们去一家“远近闻名”的中餐馆，他说为了公平起见，这次不带大家吃汉堡了，既然昨晚去了印度餐馆，今天就要满足部分客人的“中国胃”。我在网上稍加搜索，发现这家餐厅果然评分不高、价格不菲，于是径直走到附近一家生意红火的小店吃了碗越南粉。

回程的路十分拥堵。看完九曲花街、金门大桥，尝过雾港海鲜，天色已晚。上车时，约翰的头不慎撞到了天花板。他无奈地揉揉前额，继续用已经沙哑的嗓音卖力地讲着拙劣的段子供大家取乐，还一边热心地解答团友提出的各种问题。

（旧金山）

临别前，他为了拉拢客人，更是大谈自己的情史：

“当年我来加州读书的时候，约了自己喜欢的女生去海边看日出。我们凌晨出发，面朝大海呆坐了小半天。直到太阳从我们背后高高升起，我才明白原来西海岸比较适合看日落……“

为了完成公司的任务，约翰让每个人都帮忙写好评。许多老年人没有谷歌账户，他就一个一个地手把手教他们注册……“我从前对父母说话一直没有多少耐心，后来在外面遇到的老人多了，性子也就慢下来了。我常会想，要是我爸妈在外面遇到一个不耐烦的混账，该有多糟心……“

“哈哈哈……”众人都被他的傻气逗乐了。

“哈哈哈…..”我不仅原谅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他不过是个奋力生活的养家之人——而且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否也做到了“色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