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深秋的傍晚,寒意悄悄袭来。一阵风吹过,健壮的梧桐树上的幼小树枝却不知名的颤抖了起来,似乎预见了什么。风过处,黄叶翩翩起舞,一片悄然落下,两片尾随而至,三片悠悠扬扬。
“风大了,我们回家吧,要不,你爹娘就该怪我了。”
“就不,我偏不,你看看黄叶飘飞的景象多漂亮啊!你快看啊,恒毅!”
“语真,我不是答应你了吗?等咱俩成亲以后,每到这个时节我天天带你来看,直到你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我还牵着你的手来看。”
风怒号了,似乎被这对佳人所激怒,转瞬间,黄叶已满地。
日子表面上平平淡淡,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突然枪声肆虐了整个乡村,然后是死一般的沉寂。白天,似乎都可以听到有人在哭喊。有一个女孩偷偷跑出来看过,没有人,没有人,什么都没有了……
雪,白白的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整棵梧桐。梧桐原本伟岸的身躯此刻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渺小……
可是雪却一直下着,一直下着。
“真儿,你要去干什么?”
“娘,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恒毅。我要去找他,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真儿,你现在找得到他吗?整个村落咱们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一家人!”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狂风肆虐,似乎要吞噬掉整座房子。
“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上海滩中的张公馆中确实哀嚎一片。
“叶子,你别再伤心了,我答应你父亲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你放心,张家不会在上海滩消失的。”恒毅坚定的说。
“恒毅,我知道,我相信你的能力。对外,你是我的丈夫,对内,我不勉强你。我知道,我无法代替语真在你心中的位置,我不敢奢求什么,我只想保住父亲辛苦创下的张氏企业,现在时局动荡不安,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叶子说话的时候眼神却很恍惚,似乎看到了什么……
春去秋来,上海的局势虽不稳,但张氏企业确如日中天。
院子中,恒毅种上了很多梧桐,树虽小,但却能给他带来平静,安心。黄叶纷纷而落,似对树干的不舍,又似对土地母亲的盼望。
又是黄叶飘飞时,叶子满脸幸福的抱着一名婴孩出现在恒毅面前。
“咱们收养了她吧,她母亲不在了。”
一时间,满树的叶子似乎禁不起这一噩耗,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那么迅速,那么干脆。
“多漂亮啊!”恒毅不由自主的念道。
“那就给她起名叫念真吧?”叶子呢喃道。
院中的梧桐长大了,也长壮了,棵棵似村落的那棵梧桐。
“爹,你都带我在这树下看了二十年的落叶了。”
“真儿,你娘今天好些了吗?”恒毅喃喃着。“她苦了二十年啊!是我对不起她。”
“不,我不苦,我很幸福,真儿是我的好女儿,而你也对我很好。”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叶子声音放低了些,“趁我还有时间。”
咳—咳—咳,雪白的手帕上一抹猩红。
“快回屋休息吧,现在是秋末冬初,天凉了,以后再去吧,喝药了没?”
“不,恒毅,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真儿,你也要去。”叶子的语气很是坚定,不容有半点商量!
二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是萧瑟不已。
梧桐树苍老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生机,树上零星的挂着几片黄叶.虽是初冬,但天却异常的冷。
“叶子,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了你一辈子啊!”
叶子静静的躺在恒毅的怀中,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嘴角仍是幸福地扬起。
一阵寒风吹过,最后的几片黄叶因承受不住寒冷而飘落,飘落,不再徘徊,不再留恋,落得很是干脆……
从此以后,张氏企业由张念真掌管,而恒毅则在那棵梧桐树前隐居,守着树前的两个“妻子”。
念真从养母的好友那里得知,养父和养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而自己则是语真和别人的孩子。当年叶子找到语真时,她已被迫嫁人,但丈夫又离她而去,此刻只剩下病危的语真和襁褓中的自己。而养母不想破坏生母在养父心中的形象,心甘情愿地把整件事情瞒了下来,而原因就是她深爱着父亲!
又是黄叶飘飞时,漫天黄叶中多了一对凝神远眺的父女,而他们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
叶子慢慢落下,时间仿佛定格,只有黄叶在飘飞,飘飞……飞进了世人的梦中!
又是黄叶飘飞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