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先前在读林语堂先生的《生活的艺术》中《我的图书室》一文时,曾对他的书房布置充满了艳羡之意,当时就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总是把书房作为区分文人与非文人的一个重要的标志,因为从众多的典籍里我发现文人多有一定的收藏癖,对书及金石字画的收藏爱好更甚。我虽尚无资格冠以“文人”之雅号,但我却不乏有一生读书的诉求,更加期待有一间类似林语堂家的书房。
所以,对于买房我并没有多去考虑房子的升值空间,只要满足生活便利、离工作地点近以及足够大即可,而足够大是首选。足够大主要是希望可以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一个心灵的栖息地,最好兼具书画室、茶室、棋室、运动房的功能。这些想法大多都是从书中得来,当时只做瞎想,没想到几年之后竟悉数实现。疫情期间,书房倒成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避难所”,时间久了真有点隐士情怀。工作之余,一壶茶、几页书,阳光下发发呆、打打盹,兴致来时练练字、听听音乐,状态不佳时到运动房做些锻炼,活络筋骨,不亦乐乎。
我更多把书房看成是一个心灵休憩之地。当我进入书房时,一股宁静之气油然而生,抛开一切的烦恼和杂碎,沉浸在书与字的世界里。很多时候,不知老之将至。恍然隔世,是另外一种美好的精神体验。我很少有忧惧之心,大抵是书房的功劳。工作忙而无暇读书时,走进书房看着书架上满满当当的书以及桌案上所放的书法字帖,心里就会有一种充实之感,顿觉时光不曾虚度。
由于工作缘故,我前些年住所也多有变动,但每次布置房间,我总是优先考虑书房,所以总是被妻子笑到——“你怎么不去跟书睡?”我经常想,我到底是因何和书结缘?为何对书房有这般深厚的情感?
追溯起来,湖湘文化对我影响深远。在长沙求学的四年中,我饱受湖湘千年文化滥觞的浸染,自然不免被楚人之坚忍、霸蛮、好学、心忧天下所感动。大学期间,我曾遍读曾国藩、毛泽东、左宗棠、黄兴、齐白石、谭嗣同等等的传记以及湖湘文化论集,后来在老师的指导下,我还编著了《湖湘之魂》一书,虽未正式出版面世,但无疑这番“钻研”让我对湖湘文化有了一个更为深入的了解。正如我以前在空间所发表的状态一样:“愚于近人,最服曾毛二公。”我对曾国藩和毛泽东的崇敬和膜拜之情溢于言表,我也一直视二贤为人生导师,并践行他们的修身之道和读书之道。纵观青史,曾毛二公,非天赋异禀者,然二公终成大业。我以为,后天的不断读书为他们的成功提供了先决条件。曾国藩每天读史十页、坚持读书和写日记,虽战火连天而不辍;毛泽东更是手不释卷,中南海的书床至今仍在,对于读书,他虽重病临死而不断。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暗暗告诉自己——多读书。自此我立志以读书作为自己的生命底色。也是从那时起,我养成了藏书的习惯。记得读大学时最幸福的事情之一就是用做家教的钱去旧书店淘书。每次一去就是一麻布袋子,现在想想都能够把当时的满足劲回忆起来。凡是到书店,自己喜欢的书籍,无论贵否,都一概打包带走。曾记得,大学时有几个寒假和暑假,我都不曾出门,就把自己关在老家的房里,除了练字就是阅读,那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很充盈。那段时间有时也迷茫,怀疑自己的努力是否会有收获。后来渐渐明白,付出努力却不一定有结果的日子叫做扎根。人生本就需要一段扎根的日子,这样的人生才会有厚度、有深度、有温度。而读书就是最好的扎根方式。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实,孟子养浩然正气的方式之一就是读书。无疑,读书对一个人气质的改变是巨大的,她就像室兰之馨陶冶人的心灵一般,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读书之人,其世界是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因为在读书的过程中,我们会不自觉的进入别人的世界和生活,然后在别人的生活里穿行,找到生活的坐标、坚持的力量、心灵的寄托。当读的书多了,眼界宽了,心胸也广了。读书就是一个见贤和见不贤的过程。孔子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省。读书教会人反思,大抵是因为这个。
我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热衷于藏书,一方面是想促进自己看更多的书,二也是经营自己的精神世界。黄山谷曾说:“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深以为然,人生无书,则无乐趣。而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职业使然也要成为一名终身阅读者。正如教育家陶行知所说的:“唯有学而不厌的老师才能教出学而不厌的学生!”如果身为教育者不常读书的话,那么其人其教书之法必不能常新,学生自然熟之而后厌之。所以每天不管有多忙,总要督促自己抽出一些时间来读书,一来增长知识,二来净化心灵。当然,我也曾做这样的念想——百年之后,给子孙后代留下万卷藏书,算是一种家族的传承。同时也让孩子从小在诗书浸染的环境下成长,赌书泼茶,不亦快哉。
平常练字抬头便可看到书房有一幅字——布衣暖茶根香诗书滋味长,我甚为喜欢。这短短的11个字,是鲁迅先生11岁时入读的三味书屋之“三味”的真正涵义。当然,这不是鲁迅先生说的,而是他的塾师寿镜吾先生的祖训,三味书屋就是他家的。还有一说,“三味”指经书之味,史书之味,子书之味,说白了就是经史子集。但我更喜欢这11个字,人生最逍遥的莫过于隐居南山,一介布衣,粗茶淡饭,手不释卷。这便是我退休后向往的生活。行文至此,想为书房再添一联: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
算是为书房的落成做了一篇序。
2月24日希平于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