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98年的时候，我跟着登山队去过H山。

那个时候，天气很冷，和计划的不一样，H山下着漫天大雪。

我们整个登山队举步难行，风雪很大，我当时很害怕，我不是一个登山老手，我怕被永远埋在这里，死一般沉寂。

“登山长望，心中悲兮。”

这的的确确是我的当时感受。

为了避免危险，队长决定就地扎营。

“队长，那边有一间房子！”

大家都往手指的方向看，不远处真的有间不大不小的房子。

一行人都兴奋起来，气氛没有之前死气沉沉了。

大概是，都抓到了救命稻草。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吱哑”

开门的是一个约摸六十五岁的老人，满脸褶子，眼睛眯成一条线，典型鹰钩鼻，嘴唇长时间缺水已经裂开了，头上带顶灰溜溜的针织帽，耳朵包得严实，身上套着不太合身的毛大衣和毛裤，脚上穿的却是皮鞋。虽然浑身上下都裹得密不透风，但是掩盖不住干瘦。

队长干咳了两下，“您好，我们是登山者，遇到暴风雪，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里避避难吗？”

老人仔细打量了我们一下，便同意我们进来了。

房子里装修十分朴素，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具，不过墙上有一个古老的钟很是显眼，想来是有一定年头了。

老人给我们安排了休息的房间，虽然小，但好在干净，整洁。

“小陈，你说那个挂在墙上的老钟是古董吗？”王小姐问我。

我摊摊手，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那个一看就是好东西，应该很有年头了，说不定是旧时代留下来的西洋玩意儿。要是拿去卖的话……”李先生卖着关子。

“可以卖多少钱，你倒是快说啊。”王小姐颇不耐烦。

李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抿了一口热茶，发出“啧”的声音。

“你别看那个老头挺寒酸，这茶是真的好喝。”

王小姐白了他一眼，剩下的小赵和队长倒什么都没说。

雪越下越大，但是屋里却无比温暖舒适。

今天是没有办法走了，队长请求老人让我们留宿一晚，老人倒很客气，还给我们准备了晚餐，笑呵呵的，很是慈祥，这让我想起了我爷爷。

我一直都很想成为一个专业的登山者，我渴望站在顶峰与山作伴，以风为语，和大自然自由交流，这是在骨子里的一股热血，让我为之向往。

但是我爸妈不同意，他们觉得登山太危险了。我是独子，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只有我爷爷支持我，靠山吃山，与大山亲密接触，是锻炼男子汉最原始的方式。

上了大学之后，我能接触更多的东西了，可是心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登山，所以我偷偷参加了几次登山活动，就认识了其他四个人。

队长跟我同一个学校，是个登山狂热者。为人比较谦逊，对我而言，算是一个大哥。

王小姐二十八岁，是一个公司白领，赚的钱应该挺多，身上穿的都是名牌，自带御姐范。

李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倒是没有听他细谈过，不过他喜欢把头发梳得平平整整的，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

至于小赵，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很神秘，平时不多说话，我对他了解不多。

下楼的时候，我看了一下古钟，六点整，吃饭刚刚好。

饭菜不多，但也管饱。

天色暗下来，屋子里没有电，老人点了几盏油灯，照得整个客厅也算亮堂。

大家都吃好饭，坐在客厅的木椅子上。老人也在。

“老人家你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队长率先打破了沉静。

老人嘬了一口烟，烟丝从老黄牙中缓缓吐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以前的长征队伍经过这里。”

“我的兄弟在这里长埋，我想让他们有个归宿，就在这整了个房子。”

老人又吸了一口烟，眼角的褶子折在一起。

大家都没有说话了。

“你的钟看起来很古老了，是那个时候的东西吗？”王小姐依然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疑惑。

老人看了一眼王小姐，没有说话。

王小姐也颇为尴尬，没有继续追问。

入夜了，大家便回到了房间，老人给我们多安排了几个房间，我和队长一间，李先生和小赵一间，王小姐自己一间。

我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半夜，我被吵醒了，队长不在房间里。

我走出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我打着电筒，看到小赵蹲在楼梯口，小赵示意我关灯，别出声。虽然很奇怪，我还是照做了。我摸索到小赵身边，看看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我看到了老人在挂钟，这钟什么时候被拿了下来。

之后我回了房间，小赵也跟来了。

我很疑惑，“这是什么情况？队长呢？”

小赵摸着下巴，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李先生也不见了。”

“我之前在房间里面躺着，没有睡着，我听见有脚步声，李先生出去了，我开着门缝往外看，是队长来了，我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后来他们去了王小姐的房间。”

“然后呢？”

小赵摸了摸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李先生跟王小姐是同一家公司的，王小姐平时收入不高，她是被老总包养的小三，这些李先生都是知道的，当然也包括队长，队长跟李先生的关系很不寻常，他们是恋人。”

我对这些完全不清楚，我对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困惑了。

“这些都是外话了，他们打算偷走古钟。”

我不敢相信，队长居然会参与这种事情，在学校，他一直都是标兵。

“所以说，他们仨都不见了？”

“对，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我跟上去，跟到楼梯口，他们就消失了，只有老人一个在挂钟。”

“我怀疑那个钟有问题，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可是他们三个怎么办？我们要丢下他们不管吗？”

“我们等下去找找他们，如果实在找不到，我们明天就下山报警。”

我拿着手电筒跟小赵出了房间，我们下到一楼，古钟依然挂在墙上，就像从来没有人动过一样，

只是这房子里面的氛围不再似之前那样舒适了。我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周围，并无什么异样。古钟显示的时间是四点五十分左右。

小赵轻轻拉开木椅所在位置，发现了一个入口。

虽然心里很害怕，我们还是打开了板子，很小心，发出一点声音恐怕我的心都会跳出来。

“嘣！”

小赵的手颤抖着，眼里尽是恐惧。我甚至屏住了呼吸，此时空气里的每个分子都充满了威胁。

我们看到了骨骸，堆成小山的骨骸。

小赵慌乱地把木椅挪回去，手电筒一晃，老人就在我前面，手电筒跌到了地上，滚到了老人的皮鞋边。我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看着老人，喉咙里像卡着什么，我发不出一丝丝声音。

“你们在找什么东西吗？”老人语气非常平和。

我呼了一口气。

“啊……对，我们发现我们的朋友不见了，所以下来找找他们。”小赵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

老人点了一盏油灯，客厅又亮了起来。

“那你们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不是刚刚下来，把你给吵醒了，真不好意思。”可能是点灯了的缘故，小赵没有之前慌张了。

老人微微一笑，满脸褶子皱到了一起。

我看着背脊发凉。

老人指着古钟，“五点整，天快亮了，雪也停了，你们的朋友说不定有事先走了，你们也收拾收拾东西，准备下山吧。”说完老人便离开了，屋子里尽是老人越来越小的脚步声。

小赵大松了一口气，我们连滚带爬回到房间，我们不敢分开，小赵让我先收拾好东西，然后我们再回到小赵的房间。

天亮之前，我们不敢再下楼。

天亮之后，老人已经在下面等着我们了。我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队长他们三个人，我和小赵怀揣着恐惧下了山。

我们报了警，警察上山搜，没有搜到人，也没有看到我们所说的房子。教育了我们一顿。

回到学校，我有去找过队长班里的一些人，他们却告诉我，他们班没有这个人。

我和小赵最后断了往来，我们约定，再也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

我也不再去登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