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姑娘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却有时候孤僻的像一只刺猬。
最近一次见六六姑娘时她失恋了,打电话叫我出去的时候是凌晨1点,我穿着睡衣,拖着似睡非睡的身体下了楼,见她一个人坐在单元门旁边的台阶上,蜷着身子,头埋在怀里,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我们大概有两分钟没有说话,我正想着用何种方式结束这种尴尬,她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和我去晓风,带你去喝最烈的酒”。说话的时候,妆花了一脸。晓风是我和六六第一次认识的酒吧,酒吧门口立着的广告牌清楚的写着:“暮色动人心,晓风知我意,你说你爱看风和大海,待我先盛一碗烈酒,再带你走”这种贩卖情怀的方式,刚好。那天酒吧的灯格外炫目,我都没看清楚六六的脸,就知道额头上有颗不大不小的痣,绛紫色的口红显得她妖艳却不俗气。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并没有说很多话,她问什么,我答什么,她不问,我便也不答,反倒她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说到有趣之处,又笑的像个孩子,又烦人,又可爱,还骗我喝了一整瓶的酒。第二天翻看手机,一条陌生人的微信消息:没事吧,下次我带你喝酒,一会儿我来找你,给你带了我最爱吃的馄饨。我一猜就知道是六六,真是无耻。胃里面又像火烧一样难受,至今印象深刻,那天的我失恋了,遇见了六六。
六六重新补了个妆,眼影画的格外闪,像个骄傲的孔雀。我们一起出门的时候凌晨两点二十,晓风的老板娘送了我们一瓶玛格丽特,我看着六六哭红的眼睛,想着是时候问她什么情况了,她好像预料到我下一步的计划,面无表情的回我:“别问了,失恋了,没什么大不了,喝瓶酒就好了。”六六的男友我见过两次,个子不高,肤色白净,总是提醒六六要多喝热水,注意保暖,还会给她买好多棉衣棉裤,活脱脱的像老人家般的对你嘘寒问暖,照顾有加,我一直觉得六六要跌进柴米油盐的生活了,毕竟这个社会能真正让你保暖的人不多,错过一个,鬼知道要等多少年,可谁也没有料想生活的戏码猝不及防,无论惊喜,还是意外,早一点晚一点,都躲不过被戏弄。
不知不觉,好几杯的酒就下肚了,辛烈烧喉,我又向服务员要了几杯加冰红茶,六六才开始说话,和我讲她的爱情。我一直以为留恋酒吧的人,谁还不曾背几个爱情故事,可重可轻,但六六不是,六六居然谈了个初恋。六六读书的时候就开始泡吧,从高中泡网吧到大学泡酒吧,却也只热衷于泡吧,别无他想。认识木子的时候,她在读大学,木子帮她打了杯热水,给了一包纸巾,两人才互相认识。木子很贴心,倒也不是对谁都暖,六六有一段时间特别需要钱,每天兼职到很晚才能回到宿舍,木子不管多晚都会来接她,然后带她去吃最爱吃的小吃,顺便聊一聊过去和未来。她说她不知道有多讨厌那个接她的自行车,说完便喝了一大口酒。六六喝醉了,木子照顾她,六六生病了,木子陪着她,六六在晚上没有灯的街道走着,木子也会放下一切过来和她一起走,不管碰上冬夜还是初夏。只和一个人相处,即使不爱也心生喜欢。她以前以为世上没有比喝酒、看书、聊天更有意义的了,遇见木子后,没有比两个人在一起行走更有意思的了,我看着你笑,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听他们的爱情故事,烂俗、平淡,根本不值得喝这么好的酒。
大多年少的爱情,像是柠檬般酸苦,却清新。
六六和木子好的时候,都不敢在校园里面牵手,她以为自己早恋,看到熟悉的同学猜测两人的关系,会害羞的低下头跑,只有出了校门她才敢放肆的挽着木子的手臂,她现在还记得校园广场西侧花坛旁边那颗大树,木子偷亲了她,就像水滴在嘴唇上一样,凉凉的,心还砰砰直跳。我嘲笑六六矫情,这么大的人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她也不说话,只是笑,突然又开始流泪。
酒吧里的人开始一拨一拨的散去,我准备扶六六回家,她已经醉了,打碎了一只酒杯,手撑着脑袋,眼泪顺着嘴角一直往下流。老板娘走过来向我微笑,示意我没有关系,然后拍了拍六六的肩膀。六六身体由于啜泣而不停的抖着,我就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也不关心也不安慰。直到她问我,爱会让人心生疲倦吗?我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犹豫片刻说道“错过就是错过,无错无过”六六突然抱住我的手臂痛哭,她开始埋怨木子,埋怨木子的温情,埋怨木子的凉薄,到后来又在埋怨自己的软弱。她认为生活中再也遇不见待她如此的人,就像六六一直以为只有木子会对她好,然后娶她。年轻时候的爱情,动辄就是轰轰烈烈,山河崩塌,如果不是死去活来的痛,便叫不得爱,真是幼稚又矫情。
甜蜜的潮水褪去,留下的都是不知所措的回忆,避而不见,念而不提,就在你以为你忘了的时候突然想起,这才是爱情最让人生厌之处,反反复复,周而复始,亲爱的六六,你不懂岁月的长,年深月久,哪个不是变成了陈谷烂麻。
扶六六回家后,我倒头就睡,等到起来时已经黄昏,床头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依旧会去酒吧,依旧会遇见很多人,很多事,依然相信平淡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不过再也不去看风和大海,各自安好,珍重勿忘。读完留言时,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落在我的脸上,有点睁不开眼。
我想我再也不会遇见六六,如果下次她再来找我,我会果断把电话挂掉,继续做我的美梦,当然我也有可能继续收留她过夜,但决计不说安慰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