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是个地道的陕北男人，中等身高，大圆脸盘子，浓眉大眼，有着中年男人略微的富态。每天五点他都准时起床，喝一碗浓浓的小米粥，然后去最近的公园一带快走一到两个小时，回家前他都要绕到离家最近的那个大菜市场溜一圈，挑选一些新鲜的蔬菜。每次到这个菜市场他总是要放慢脚步慢慢溜达，寻找他感兴趣的摊主和顾客，欣赏他们之间买卖东西的过程——这是他的乐趣。
偌大的菜市场汇集着可能来自各个省、市、县的人，除了些固定在这里做生意的人，他几乎都碰到过熟人儿。
“要撒？你看，嫩得很，今儿早上才摘下的。”这是一个在菜市场蔬菜区靠中间的一个摊位，蔬菜堆放在水泥台面上，台面上还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堆放着剥下来的菜皮，有些是客户自觉剥下扔进去，更多的是摊主自己收拾进去的。
摊主是一个一个操着标准陕西口音的女人，身着一件白色印碎花的短袖，黑色的长裤向上挽起，还有不少的泥点子。头发有些花白也有些蓬乱，蜡黄的皮肤上有很多细碎的褐色雀斑，眉头和眼角的皱纹很深。那张起了皮还有些列出血的嘴可以张的很大，说话之间会把两个脸颊的那点皮肉挤成几条沟。
但她那双有些深陷的眼睛却很灵活，既要观察招呼来往的人，又要时不时地注意旁边摊位的生意。如果旁边卖菜的摊位有生意没做成，这女人就会在那客户起身离开走到她这边时快速搭话，拿起一样的蔬菜递过来招呼。王叔觉得那女人简直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活像安装在单位的360°高清智能旋转摄像头。
当她拿着一把嫩绿的菠菜冲王叔示意了一下，见王叔只是冲她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和他悠闲的神态，便又快速扫视了过往的人，王叔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是可以穿透他身体的。只听得她用略带沙哑的大嗓门继续吆喝道：“来，来，来看看下，新鲜的蔬菜——便宜卖啦——便宜卖啦啊——一块钱，一块钱——”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快速的用右手食指沾了下起皮的下嘴唇，和拇指轻微对了一下，用两根手指头捏住一个塑料袋分口，搓了一下“嘶”地就开了，紧接着就递给旁边一个刚站住脚在她摊位前的男人，对他说道：“都新鲜很，自个儿挑，随便挑，这一块儿的一斤一块。”
王叔看着那些颜色鲜艳，长相饱满的蔬菜，自个儿心里默道着：“嗯，不错！”他的嘴角总向一边上翘着——那是他的招牌笑容，眼睛一如他年轻时一般明亮，安静地欣赏着这个蔬菜摊的女人做生意。
刚刚站住脚的那个男人，挑来挑去好一会才拿起一个拳头大的土豆，左看看右看看，眼睛向上翻了一下，又低下眼帘，然后摇摇头放下，他似乎在衡量着什么。那女人觉得他可能是嫌土豆小，便赶紧帮他挑了一个足有两个拳头大的椭圆形状的，只是略微扁了点的递给他，说道：“年轻人这个，这个.......”言语中有些急促，但那个大的土豆并没有引起那男人的兴趣，只见他扫视了一眼，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
“你想要撒样的你说，我给你挑。”女人赶忙地说道，却见那男人只是摇摇头。女人蹙了蹙眉，嘴角向下一瞥，嘴张开刚要说什么却又闭上，转头，翻白眼，却正好用那双翻到一半儿的白眼正好对上旁边一个粗腰粗膀子衣着很有档次的大汉，女人双目瞬间乌黑发亮，面带微笑地接过那大汉随便挑了的两个卷心菜。
上称，收钱一气呵成，这样简单的四五个回合后，她又看向了那个依然在挑挑拣拣的男人。由于这男子趴那确实影响了另外一些人挑蔬菜的欲望，这女人有些急眼了，又看了一眼来往的人终究不好发作，短吁了一口气，瞅了那男人一眼便又吆喝了起来。
在那男子挑好了两个小小的土豆要求结账时，女人略微松了一口气，她迅速拿过那两个土豆在称上称了一下，伸出五个指头，“五毛！”直接将土豆递到男人手中，略带微笑了一下。
“重称下，我看看！”当那男人提出这个要求后，只见那女人的胸脯快速地向上鼓了一下，又迅速向下呼气，然后拎起那两土豆，用近乎于扔的动作，把那两土豆撂到了电子称上，接着用手指指了一下显示价格的地方。男人在清楚地确认了电子称上价格为：0.53元后，才拿出一把零钱数了五张一毛递了过去，看了看手表便匆匆离开了。
女人终于忍不住了，一边瞅了那男人消失的背影的方向，一边小声的嘟囔道：“我去！最戳气那种挑挑拣拣的人，两土豆挑那么长时间不嫌浪费，走个路又跟狼追一样，还耽误了我那么多生意......”那嘴巴略微张开合上的速度极快，还骂咧着不能叫别人听见的词，但这依旧不影响她对其他顾客热情招呼，和她快速在人群中扫视的明亮眼神。只是在招呼完一些客户后，她可能又想起了刚才那气人的男人，原本已经明亮的眼睛里很快又充满了愤怒。
王叔的儿子今天想吃点排骨，欣赏完这一幕他很自在地朝着生肉区走去，边走边回味着刚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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