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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在加班之后回家的路上,我再次把今天杰伦生日新歌《等你下课》塞进了耳朵。
1月的冬天比12月更冷了些,我看着公司对面的餐厅还亮着灯,便有了再吃碗面的冲动。
我穿过马路,回头看了几遍红绿灯,掏出手机看着电量还算足够,盘算着晚点打车回去还有救,就迈向那家熟悉的餐厅了。
奇怪的是,进去之后,看到的竟然是穿着校服的同学,那校徽特别熟悉。
他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一个男生在大口吃面,另一个男生吃完了在玩手机,还有一个女生正握着奶茶小心翼翼地吸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在吃面的男生。
我在一旁,不自然地裂开了嘴,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样,正准备走到前台去点杯奶茶取暖,这时小苏竟跑了过来。
“嘿,你喝什么呢?”她很自然,那种表情和语气就好像我们昨天才刚见过一样。
我有些愣,我穿越了?
小苏是我闺蜜,读书时代的高中兼初中同学,高中分科后打破了我们连续三年都是同桌的记录。
记得她好像正是今天从北京放寒假回来的,但是不可能回来第一时间这么晚了还来找我吧。
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现在都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呀。”
她反而转过头来抚摸我的额头说,大姐,我们俩儿一起出来吃饭的,我能不知道你在哪儿吗。十二点不是刚好吃饭吗,回哪里去啊?
我惊呆了,出去一看,竟然是大白天,中午十二点,对面不是公司,而是我的学校。
2
吃完饭被小苏拉进学校,我又惊又喜,像个好奇的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校园。
操场还是那么漂亮,有几个女生坐在草地上,在冬日难得的阳光下撩着头发。
篮球场上男生们都脱了外套,奋力在球场上耍出最帅的姿势。
图书馆那边的大钟,还是黑着脸没有转动。体育馆前的国旗始终在飘扬,一旁的紫藤萝在凉亭里超有异域风情。
小苏说一起去上厕所,我突然一惊,开始好奇自己在上几年级。
卫生间已经在教学楼两边了,说明此时已经是高三了。高一高二每次都会拉着同桌或者好友相约去楼下的厕所,一路上都要耗掉下课十分钟里的一半了,但那却是从繁杂的作业中脱离出来的最好方式。
我对小苏说想要去学校那条种着水仙花的林荫小道上走走,她有些不解,说还有很多作业要写,哪有时间散步啊。
是啊,都高三了,那些高一时候会做的事情早就没有做了,仅仅是偶尔的一会儿虚度时光都可以让内心埋下深深的罪恶感。
下午下课后,小苏早早来到我教室门口等我了,她是理科,在楼下,我读文,在最高一层楼。
她站在窗外向我招手,我看着她微笑,如果我有酒窝可以刻画这种微笑,一定是很深很深的那种,一旦陷入其中便不可自拔。
3
历史老师还在讲着最后一道选择题,同学们也都已经蠢蠢欲动了。今天周四,一旦最容易拖堂的历史课排在最后一节课,我们就只能做好今天吃泡面或者食堂剩菜的打算了。
小苏在外面也有些急躁了,教室门外来来往往很多人,甚至还有一些已经端着饭上来吃的人了,更多的是家长送来的晚餐,那些学生可以免去路上耗费的和食堂拥挤的时间。
终于,一分钟后,我们解放了。我第一时间冲出去向小苏道歉,她什么都没说就拉着我跑。
在我的潜意识中,这样的等待是一种浪费别人时间的表现。鲁迅不是说过吗,浪费时间等于浪费生命,浪费别人的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
可是这一名言在小苏眼中都是浮云似的,她拉我挤到人群中央,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人流也差不多散了,她买了两碗炸酱面,我们一路吃一路走到教室,说着今天的老师多么可恶,晚自习又要考试。
我一边开心着又一边担心着,开心我竟然还可以考试,开心可以做试卷做到晚上十一二点,开心不管拖堂多久,小苏都在等我下课。
不幸的是,这种可以重来的奇妙让我时刻担心自己会随时消失,或者眼前这些短暂不真实的画面会消失。
而我,平常总会对各种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心并且能够对各种境遇随遇而安的我,竟然开始那么害怕这一刻会不再存在。
即使我此刻要面临的是成堆成堆的作业试卷,和怎么都写不对的数学考试,我也依旧开心,依旧想要烂在这样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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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这个点我一般还在公司加班,此时我竟刚好写完一张数学试卷,实不相瞒,还是不会写。
教室窗外,小苏又在向我招手,真好,她还在,这段时光还在。
十分钟内,整个学校可以迅速安静,从灯火通明到黑漆漆一片,这个样子的学校真可爱,我好喜欢。
我和小苏都是住宿生,约着从教室走到宿舍,其实明明只有那么几步路,但还是习惯着等对方下课,一起回去。
我从宿舍走廊里以一个物是人非的角度来看待着这一切。一天过下来就是这么枯燥乏味,又充实美好。那时候总是只发现了枯燥乏味,却少从内心里去承认它的充实美好。
转念想着现在每天加班到深夜才回家的时光,看似艰难痛苦,实则却是我最好最快的成长。
唯独不一样的是,那时候等我下课的人,都没能等我下班了,这是原本就注定的一个人必经旅程吧。
小苏叫住门口看夜景的我,说外面太冷,赶紧进去。然后拿着开水瓶下楼去打热水了。
在她即将消失在走廊楼梯口转角处时,我有一种久违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像《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在监狱里那一股始终想要挣脱却又一阵被束缚的感觉,是所谓“蚊子的叮咬感”,是我时而安静时而疯狂的不定性,她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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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始料未及地躺在公司宿舍的床上,全身都很痛,好像昨晚整个人都在崩着一根弦,又好像有人在逼我拉着弓,我在拼命要求自己一定要把弦射中靶心。
可我发现越是拉得越紧,整个身体就越是往下垮,然后就越是拉不住弦,最后崩掉。
在寒冬的早晨醒来,冷冰冰的空气透支着我的热气,可身后却还是满身汗,我看了看周围,窗帘,电脑,柜子,一切都很安静。
我还是回到了现实,还是要在每个十一二点的晚上面对着电脑,敲打着每一个从前漏掉的知识点,把关于面对未来还不够成熟的地方,都一一恶补。
早上还会想要回到可以上课的时候,现在,竟然没有那么强烈了。
我试过了,那个时间段过去了就不存在了,那么此时每个加班的夜晚,不就和当初上晚自习刷题目的夜晚差不多嘛。
嗯,差得是不多,就只是差那个当初等我下课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