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藏回來已經一個月,藏區從秋季進入冬天,下起雪來,剛剛和導遊多吉聯絡,他說納木措因為下雪,進不去了,網路上看見納木措被白雪覆蓋的模樣,極美。而出發納木措的那一天也發生了令人哭笑不得的意外。
從日喀則到納木措又是幾百公里的奔波,這天臨時安排參觀羅林村,直至中午才正式踏上前往納木措的旅程,為了追逐落日,多吉請司機抄小路,一路上愜意順遂。一邊為突然出現的大批氂牛、綿羊驚喜尖叫;一邊欣賞藏北草原、念青唐古喇山、羊八井的美景;一邊從牧羊的方式聊到藏區獨有的植物、再到地理環境,想要了解的東西多得不得了,也有趣得不得了。
行經半路,前方封路不通,司機和導遊起了小小爭執,司機堅持往右邊走,多吉則說往左邊走,左邊是一條沒有鋪任何水泥的田間小路,有條過往旅人駛出的便道。帶著四川口音的司機不斷說:「左邊沒路啊」,多吉則是不停唸叨:「這路修很久還沒修好,我走過很多次,你從這邊繞過去就行了,你看前方的車是從那裏繞出來的啊。」其實他們兩個討論的內容在路痴的耳裡聽起來完全沒有邏輯,只能相信著他們會帶我們抵達目的地。
過了這個難關,又碰上另一個難關,當雄鎮修路封村,所有車不得進入,它就這樣擋在馬路正中間,跟個路障似地,只能避開它而行,於是車子又駛入便道,然而這裡的便道比上個便道更坎坷,更難行,車子顛簸搖晃著繞了一大圈,太陽慢慢下山,預計的行程也在天色漸暗下泡湯。但我們依然在鄉間小路繞不出來,明明主幹道就在左手邊,卻找不到上去的路,車子晃得快要散架,除了坑疤,又出現小溪流,23人巴士也勇猛闖過!那時我們還笑鬧著:「原來我們坐的不是巴士,是水陸兩用車呢。」一直到一個不知道深淺的坑漥,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那是目測寬兩公尺長三公尺的水窪,該闖還是該退?闖,不知道會不會深陷其中;退,又不知道該退往何處。於是,多吉下車查看地形,下了決定:「闖」!為了減輕車子重量,乘客全部下車,爬上左方公路,看著開著頭燈的巴士晃著身體過了巨大水漥,它的身後跟著兩三台一樣找不到路的廂型車,彷彿受到巴士鼓舞,一一過了水路。
晚間十點半,車子停在納木措旁的客棧停車場,也是該晚住宿的地方,這是此行最大的意料之外。客棧是鐵皮隔著木板,直接蓋在水泥地上,海拔四千八百公尺的地方,體感溫度接近零度,房內濕氣很重,鋪在床上的電毯故障率極高,門不能鎖,廁所也是露天公廁,更不用提無法洗漱,看到這般情形,經歷過辛苦路途的團員們情緒瞬間降到低點,懷揣著各式想法早早睡去。
如果上天讓我們經歷了這麼多困難抵達此處,若不好好感受它就太可惜了,那天也是我難得的自省時分。沒有如珠峰上明亮的月兒干擾,當晚的天空依然美得人想落淚,搬了塊磚頭坐在中庭看星星,直到雲來才依依不捨離開。回屋內寫明信片的我,對抗著溫度造成的高山反應,聽見外頭啪答啪答下起雨來,再靜悄悄地雨停。
旅途中不間斷的問題又冒出來:「這趟來西藏是為了什麼?」記得好幾年前嚷嚷著想來西藏,是因為在城市待久了,人總被膨脹得自大,我想用大山大景的震撼,提醒自己的渺小。此行是否達到這個目的我也不知道,一直到紀錄這些文字的當下,我仍然充滿疑惑,但那又怎樣,偶爾讓自己當個不追求目的的人,是否也是此趟旅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