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往餐桌上端菜时,老师回来了。老师是我对他的昵称,因为他是我读师范时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公。我不喜欢将他称呼为老公。
老师的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叫菊花白的青菜。
我生气地说:“说了几次了,要你不要买菜不要买菜,明明知道我在家里休息会买菜,还买什么菜?我买的青菜这两天都吃不完。”
他笑着辩白:“你不在家时,我每天中午下班总是要带点菜回来的,不然吃什么?天天上馆子啊!”
突然有些心疼。
今年我选择了在远方的私立学校辛苦教书,最近因为特殊原因提前回家,才把日子过成了有烟火的正常状态。老师在一中教高三两个班的课,我不在家的那些日子,他早上出门时一个人,中午回家后一个人,晚上回家开门时家里没有灯光。在家里他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儿子在远方读大学,妻子在远方教书,一家三口成三国鼎立之势。一日三餐,要么吃食堂,要么自己做。作为一个工作繁忙的男人,实属不易。
他把青菜放到厨房里,拿起盆子去开洗衣机的门,把里面的衣物装到盆里,一边往阳台上走,一边表扬我:“你把舟舟床上的床单被套都洗了,被子也拿出去晒了,嗯,细心周到。我看你天天在家里魂不守舍的,舟舟十三号就放寒假,他回来后你在家就有伴了,心情就会好一些。”
我只做了一个菜,排骨炖青豆,汤鲜豆甜排骨香,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尤其那“哧溜哧溜”喝汤的声音,你方唱罢我登场,听起来有相依为命的味道。
我一直忽略着老师的存在,沉浸在相对自由的状态。前些年我在县城私立学校上班,一日三餐在学校里吃,不到周末,几乎没有在家里做过饭。平时没有进过厨房,晚上也不问他当天吃的什么。
就是这段休闲在家的日子,我也不刻意地去照顾他。如果哪天中午有约,我便会睡个懒觉,不买菜也不做饭,不管他吃什么,理由很充足:一出校门就有蒸菜馆,你花十几块钱就可以吃得很好。你自己长了手,冰箱里总是备有冻饺,你随便解决就是。
我对他有不满。上半年,我出门后,他任我养的花儿缺水枯死,惹我暑假回家几天大骂。下半年我又出门,临时送了花友好些花,只留下三四盆,反复叮嘱他要记得浇水。现在我回来了,花儿没有死,却活成了憔悴的模样。
我爱养花,他不爱。
我爱码字,可他不闻不问不读。你一个高中的老师竟然不爱文学,气死我也。他回答:我是数学老师。不行,必须得爱。他便到一中图书室里借来《收获》《十月》《啄木鸟》等杂志看,但就是不看我写的文章。
我喜欢收拾屋子,他不爱,说过得去就行。去年快过年的时候,我要他搭梯子把家里所有的窗帘撤下来我洗了再挂上,他嫌麻烦说:“这么大的窗帘撤下来好麻烦,何必年年洗呢?”打嘴巴仗半天,他才肯做。
前些日子天天出红火大太阳,我要他取窗帘,他又开始烦,说麻烦。我不让他午睡,唠叨不已,他悻悻照做了。
这件事他说他最划不来,我洗窗帘是用洗衣机,不用费什么劲,而他取窗帘要移梯子、下钩子,房间和客厅里的窗帘钩子又多。窗帘洗干净后再挂上去又要移梯子、安钩子,全是他在做。
就这么跟我争,争又争不过。呵呵。
吃过午饭后,我说:“别急着午睡,把厨房里灶前的两扇玻璃窗取下来,那上面好多油渍,趁今天出太阳暖和,我要用清洁球擦洗。”
他去捣腾,只撤下来一扇窗玻璃,看着我欲变的脸,柔声解释:“上面油污太多,擦起来要花费时间,蹲着也很累,你今天就擦一块,那一块明天再擦,反正你在家里闲着,慢慢做就行了。”听了心里好温暖,有男人这样一句话,感觉没嫁错。
两人一直分房睡。我喜欢歪在床上看书写文章不被打扰,他通常晚上11点过了才回来,洗了就要马上睡。他长得这样英俊,睡着了却有很响的鼾声。我若要睡个好觉,却听不得任何杂音。
他这样一句暖语,唤醒了我作为他老婆的一点柔情,便到他的房间里摸他的床,下面只垫了一床薄薄的絮,怪不得他天天晒被子,于是我叫他:“老师你到我的床上去抱一床絮过来铺上吧,我的床垫下面压了三床絮,晚上睡得好暖和。你的床垫下面只有一床絮,晚上该有多冷啊。”
他过来取絮时,轻轻抱住了我,只是一抱,又放开了。老夫老妻的,没有多少激情了,况且,他下午还要去上班。
我今天上午去菜市场砍了三百多元的排骨,根根都是正排骨,回来腌制了。明天再去灌香肠……该准备的年货我都要精心准备。儿子再过两天就回来了,老师这几天总在给儿子打电话。老师教高三,放寒假会很迟,但是他再回家时,会有锅子在电磁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排骨和腊肠的香味在屋子飘;电暖器开成小档,上面架着烘栏,烘栏上盖着红色的薄毯子,薄毯子上放着一本书和一些零食;电视里播放着有烟火的故事;阳台上水仙花和长寿花开得正好……我们的日子缭绕着烟火的味道。
如果以前我不会爱,那么从现在开始,我试着去爱吧——爱家人,别忽视寻常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