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写这个题材,bug很多,有不足之处还敬请诸位指出,谢谢。#
一
我是阿道尔契,职业是精神病医生。
当然,是治疗精神病患者的医生,不是得了精神病的医生。
好笑吗?我已经不觉得好笑了。我不喜欢在职业上开玩笑,但是所有人在认识我的时候都会开这个玩笑。所以我只好自己先说出来,免得他们一直继续这个话题,最后让我表现出厌恶。
至于会不会让他们悻然,已经不在我考虑范畴之内了。
不过我并不是一个很严肃对待职业的人。我抽烟,喝酒,很少有患者能在我这里找到什么安全感。我把发梢染了灰白色,看上去是个操碎了心的人,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玩笑只是玩笑而已,厌恶玩笑不过是我众多怪癖中的一个罢了。
自然的,我的患者也很少。没几个人放心把患者让我接管。倒也乐得清闲。对待患者,精神病医生要做的是引导和改变灵魂,这些灵魂都带有疯狂和禁锢的印记。往往跟一个患者相处久了,医生也要疲惫不堪。那些拥有很高威望的医生,屁股后面排了长长一串待诊名单,忙得焦头烂额,这种活法我一直都是不屑的。
我手下只有一个患者,他叫亚当斯,是个23岁的年轻人,说话带爱尔兰口音。亚当斯的症状是突然的狂躁,发病毫无规律,而且有极强的破坏性。要是不穿上束缚衣,五六个保安都按不住他。因此,他在院里也有个绿巨人的称号。这可不是英雄的美名,几乎每一个病人都知道他的危险性。他也不能自由的在院里走动,必须时刻待在病房里,转移时都要配备保安和护士,免得他在谈笑间突然出手,拧断别人的脖子。
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是破坏力惊人六亲不认,没有哪个医生愿意和这样的定时炸弹耗在一起。自然的,就分配到了我头上。
撇开这些不谈,亚当斯是个彻底的天才。他的绘画功底一流,依我看美术院那些学生也是比不上他的,只可惜画作经常在他精神崩溃的时候被撕毁。逻辑性也极强,大概能算得上数学高材生。不发病的时候,他是个很安静的小伙子,脸庞俊逸,一头金发,眼神深邃,属于招人喜欢的类型。如果他没有狂暴倾向,估计是少女都趋之若鹜的标准男友。
我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人——不仅仅是他人的评价,我也这么认为。因为性格古怪这个众所周知的原因,25年以来,没有谁会选择信任我。
但是亚当斯会。当他安静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时,世界在他眼中融为一体,只有他是唯一真实存在的,让人心甘情愿为这一瞬间付出一切。这是真正被信任的感觉,我沉醉于其中,变得不可救药。每当有人对亚当斯投来异样的目光或是在背地里议论他,我都会从心底涌起一股怒火,将不理解他的一切全部烧成灰烬,让他的生命只出现包容和宽恕。亚当斯是一个天使,容不得半点玷污的天使。
我犯了精神病医生这行的禁忌。我爱上了自己的病人。
爱上一个人,关于他的一切都没有办法用理智的思维去面对。很不幸,作为精神病医生,最重要的,就是理智的思维。
而且,我们同为男子,这份爱本身就是有悖常理的,是不被祝福和接受的。我对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名声再臭点也没什么两样。但是我不能连累亚当斯。亚当斯本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却被命运毁于一旦。因为精神病,他承受了半生本不该他承受的痛苦。治愈之后,我希望他回归正常生活,而不是因为我,再被扣上同性恋的骂名。
一开始我打算隐瞒。把这件事揭过去,于我于他都有好处。但是每次他用沉静的目光看着我,我明白,装作不爱他,我做不到。
我想过寻死。被我这种人爱上,就是祸害。当我站在顶层,看着道路纵横交错,楼房匍匐在我脚下。人们彼此猜忌和厌恶,喧闹和尘嚣像一个个漩涡把都市中的混乱都吸进去,我就知道我不能死。我有太多牵绊。如果我死了,亚当斯就得不到最尽心的治疗,我不可能让这件事发生。
精神病的定义是什么?身处其中,正常的,不正常的,全部剥离开来,在一片混乱中绞作一团。那么,正常的定义又是什么?和大部分人相同就叫做正常?那么如果大部分人其实都是不正常的呢?简直可笑至极。或许,这个世界只有所谓精神病人是清醒的,他们可以很轻易地看见事物的本质,那些往往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因此他们就被冠上精神病的名号,进行一系列治疗,强制让他们变得“ 正常 ”。而很多只不过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愚蠢!
精神病医生是不该有这些想法的,但我无法抑制。我觉得世界的定义似乎被颠倒了。我迷惘,所以我选择精神病医生这条路。我想理解他们的世界。但是我失败了。大脑的秘密,思维的特殊性岂是我们探究得了的?这些想法、野心也都在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渐渐耗尽。我担心,最后我也会沦为我现在最鄙夷的样子。
我瞒不过亚当斯的,他的眼睛能看见宇宙,能看见所有的一切。他人苦心遮掩的各种秘密在他面前被铺开暴露在空气中,对他而言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我现在能藏住一时,藏不住一世。除非我在余生中都不再见他。可是我连装作不爱都做不到,这种煎熬,懦弱的我又如何承受得了?
我心知肚明,联系我这段时间种种的异样表现,亚当斯早就看出来了。他没有揭穿,一如从前那样安静的看着我。这让我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
苏珊护士是我的助手,一头卷发,身材瘦削娇小,却力大无穷,通常都是由她在亚当斯发病时负责制服。很多病人都说,苏珊护士有种神奇的亲和力,与她对视时好像就会变得冷静一些。这一点倒是与我和亚当斯对视时,我的感受差不多。也是啼笑皆非,真不知谁是病人,谁是医生。
周一的时候我觉得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有点不同,却不知道不同在哪里。要形容的话,就是虚无缥缈,稍纵即逝。不能很清晰地抓住一个事物,也不能真实地感知周遭的状况。身上的白大褂也让我有了一种“ 为什么会穿上它 ”的奇怪想法。这种感觉曾经并没有出现过,但是特别熟悉,好像我多年来都在与之打交道似的。看来完成今天的工作又要很吃力了。
苏珊在左前方的拐角处出现,很奇怪,她是我周围唯一清晰的事物。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跟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苏珊很反常的没有理会我,也许是因为手上东西太多的缘故,加快脚步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拐个弯就进了诊室。亚当斯和以前一样,来得很早,已经等着我了。诊室里的一切也是虚晃的,不过眼前的亚当斯和苏珊一样清晰。他躺在束缚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我。“今天状态不错。”我朝他微笑,强打起精神开始整理资料和医疗器械。
苏珊和往常一样准点进来了,手里拿着电击棒。电击棒是病院要求的基础器械,为那些令人一筹莫展的患者准备的,不过我从来没有用它伤害过亚当斯。苏珊本应该一进门就把电击棒靠在门边,坐在我对面,但是今天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手持着站在我背后,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无暇回头察看,只是问了句苏珊你今天怎么了。突然,我腰后一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苏珊用电击棒狠狠抵住了我。我刚想大骂一声,她已经旋开了电击棒的旋钮。一阵让人不舒服的喀啦声响起,电流传遍全身,我瘫在了诊室的桌上。资料飞散一地,空气变得焦灼,四周的混乱愈发严重。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亚当斯在我眼中被扭曲了的脸。
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想法,依然是今天的工作肯定会完成得很吃力。
醒来之后,我彻底的迷茫了一会。墙上的钟提醒我,从我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我还是在诊室,但是一切都已经不同。
亚当斯坐在我治疗时坐的座位上,身着白大褂,资料整整齐齐地堆在他手边,没有一地的狼籍。反倒是我身边散落着各种器械,看上去刚刚结束一场治疗。
我刚想斥责亚当斯回到束缚床,一转眼却看见了苏珊。苏珊坐在她平日里坐的椅子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美好、平和。她为什么不阻止亚当斯下床?噢,我记起来了,她攻击了我!苏珊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说话,挥手,但是我好像被关闭了所有与外界联系的通道。声音刚刚冒出喉咙,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只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现在被绑在束缚床上的人,是我!
苏珊动了一下,一时间她的声音在我脑子里炸响起来:“ 拉尔森,阿道尔契醒了。”
我有点想笑。她把亚当斯叫成拉尔森?她在搞什么名堂?今天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很不正常。这时候我发现我能讲话了,立刻冲着亚当斯大喊了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立刻回到束缚床上去,亚当斯。还有苏珊,你今天的工作非常糟糕,院长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亚当斯没有抬头。他的语调平缓冷漠,带着摄人心魄的能力,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羞怯:“ 治疗结束了,阿道尔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拉尔森,是你的主治医师。”
二
我叫阿道尔契,我是一个精神病人。
那个周一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完全让我陷入了混乱。
崩溃中我被转移到了另一间诊室。在那里,有人向我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病院之前对病人的治疗方案都是抑制,收效甚微。因此,医生们联合制定了一个新的方案,那就是随着病人的思考方式,让他们自由地释放自己的想法,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而我,就被选为了第一个试验者。
过去的一个月,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医生,穿着白大褂在院里走来走去。我的主治医师拉尔森,则被我想象成了我的病人亚当斯。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亚当斯的存在。苏珊跟在我旁边也不是因为帮我看护亚当斯,而是帮拉尔森看护我。
我在那间诊室里疯狂地摔砸东西,高声吼叫,把自己弄得泪流满面。护士都退到门外。她们只当我是无法接受自己是一个精神病人的事实,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我曾经以为可以牢牢抓住的一切,原来都只是梦。他们真是残忍呵,创造了“ 我的”一切,创造了我爱的人,最后却告诉我,那些只是你的幻想罢了,你是一个精神病人。
现在我是清醒了,可结果呢?拿亚当斯来当我清醒过来的筹码,我宁可不要!
曾经的我觉得世界的定义被颠倒了,原来不过是因为,我是颠倒的。谁是病人,谁是医生那个玩笑般的想法,竟成了真。我们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真的就是真实的吗?
几个男护士拥了进来,把我架出了门。出门时,我与拉尔森擦肩而过。他的一切我都那么熟悉,可他再也不是我的亚当斯了。我感到心里有根柱子轰然倒塌,脑子里回荡着巨大的撞击声,激起一阵尘土翻飞。
我回到了原来的诊室。进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资料栏上贴着一张名片。
阿道尔契,25岁,妄想症。
(这篇文章并不算是能拿得出手的,但是主旨我个人非常喜欢:真实的定义究竟在哪里?看到这段话的,谢谢你们能耐心看完这个故事。希望你们不拘于我生疏的表达手法,能有自己的思考和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