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的怀念
——写在婆婆去世三周年
相框很凉，笑容很暖。抚摩着婆婆的照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串……
婆婆走得很安静，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2015年腊月二十一，在距离春节还有九天的那个凌晨，婆婆走完了她九十岁的一生。子孙兴旺，四代同堂；高寿，走得又安详；葬礼那天，天气和暖而晴朗……这是不是老天对这位善良慈爱又宽厚智慧的老人以及她的孙男弟女的眷顾呢？
老人家的善良，是悲天悯人的大善。无论是贫寒还是生活富余，逢年过节，村里谁家缺吃少穿，她都会颠着小脚送衣送食；收废品的卖蜂窝煤的，谁来家里，她都会端上一碗热水；吃剩下的饭菜从不舍得倒掉，屋檐下的两个大碗里总是一个盛满水一个盛着饭菜，惹得猫狗鸟雀成群结队甚为壮观；逢天旱的时候，她总是嘱咐我们要少抽些水，免得墙外的井里水位太低邻居们不好打水……婆婆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极其平凡极其普通却被称为“活菩萨”的老人。这就难怪村里那个性情古怪的哑巴，虽然非亲非故，在得知老人家去世后守了整整一夜……
婆婆没有文化，却是一个充满了大智慧的智者。从没有从老人口中听说谁的不好。与人相处，也从来都是宽以待人，宁可自己吃亏，也要让人感觉舒服。盖新房时，自家院墙与邻家的院墙之间有棵自然生长的树需要砍掉。因为树距离邻家近一点，婆婆主动给了邻居二百元钱算是损失费，还万般致谢……“远亲不如近邻”，是婆婆常念叨的。婆婆还有很多口头禅，句句是至简大道，“有东西还不如有人呢”“待要小儿安，多受饥和寒”……
生在1927年，养育了六个儿女，这个跨过两个世纪几乎走过一个世纪的老人所经历过的风霜雪雨，就是一本厚重的书。在这本书里，作为她疼爱的小儿媳，十余年的朝夕相处，我除了读懂了老人的大爱，大智，我也时刻濡染着一颗感恩之心。在她生前最后的三年时间里，因为双目失明，六个子女轮流照顾她，无论谁在床前尽孝，老人家最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
“你真好心啊，亏得你管我啊……”
“照顾妈是我们应该的啊!”
“可不是应该的啊，不孝顺的有的是啊，真是托你们年轻人的福哇!”
……即便是卧病住院期间，婆婆也从来没有喊过叫过，哪怕是呻吟也没有过。每每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总是说，“我哪里都挺好，我没事”……
三年里，总觉得老人家还在，还是那么慈爱地笑着，还是弓着腰坐在房前的木桩上等着我们周末回家，还是颠着小脚从里间屋里端出一大堆孩子们爱吃的，还在那个小院里的台阶边，一边对着香炉叩头，一边念叨着：保佑儿女们都平平安安……
没有婆婆的端午节，我学会了用艾叶煮蛋，在蛋壳上斑驳的花纹里，我听见婆婆疼惜的嘱托；没有婆婆的春节和中秋，我学着清炖豆腐、清炒鸡蛋，在淡淡的香气里，我看见婆婆虔诚地叩首；只有婆婆的祭日和清明节，我学着像她一样打着一沓沓纸钱，再摆上几串水果和点心，在袅袅的青烟里，倾诉儿孙对她的追念……
婆婆走了，带走了我们对那个叫作老家的小山村的依恋。不是不想回家，只是怕敢回家。空空荡荡的院落，干干净净，没有了烟火，没有了猫狗成群，永不再见那个佝偻着背的熟悉的身影……我们知道，您已在在天堂里安歇。我愿意永远相信，物质的生命之上，有一种叫做“灵”的生命形态，在那里，您和您的老伴儿携手相伴再不分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