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呼啸着在江南初冬特有的乳白色氤氲雨雾中一掠而过,木言望向窗外,田野房舍若隐若现,零星飘落的雨打在车窗上,更在这朦胧的山水画卷中潦草添了几笔丝线。“乱!”木言喃喃到,然后拉了一下毯子,靠在椅背上,闭目,不眠。
飘飞的牛毛细雨使街道显得湿润而宁静,路灯的光从道旁树茂密的枝叶间透过来,灯光昏黄晦暗。路灯下有一辆卖宵夜的小推车,大闸蟹、花甲、皮皮虾、猪蹄花一应俱全,木言咽了口吐沫,在小桌子旁坐了下来。
“老板,来两只大闸蟹,要男的。”清脆的声音在木言耳边响起。“男的……”木言喃喃道。他抬起头,一个熟悉而俏丽的身影映入他微微湿润的眼帘。“叶子,是你么……”
洲际酒店的大堂很奇怪的设在四十五楼,不过这样也好,没有人来人往的嘈杂喧嚣。木头和叶子面对面坐在大堂吧里,拉着对方的手,相顾无言。
十三年,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必说,想说却不知怎么说。沉默过后,木头开口了:“还能一次吃八只大闸蟹么?男的。”
叶子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画出顽皮而狡黠一道弧线,这道弧线如此好看,就像瑟瑟秋风中,岩缝中钻出的一朵浅金色雏菊,从含苞到盛开。随着花朵盛开,整个空间显得明亮起来,因为天气或别的原因而一直沉积在木言胸腹中的郁郁心结,一扫不见了。
“只吃蟹膏就行。”叶子浅笑着低声答到。
“那我去买。”木头的回答依旧木讷。但他没有丝毫起身离去的意思,叶子拉着他的手,仿佛紧了紧,拉的更用力了。她怎么会舍得他离开,他也更舍不得离开她。
家长里短的话题在两个久别的人之间继续,从中华门到新街口,从粉丝汤到鸭油包,十三年的话语,也多也不多。千万句话涌在木头心头,其实他只是想问,这些年,你好么?可每次话题向这个方向发展时,叶子总有意无意的回忆起旧时的趣事美食,“她实在太想念故乡了”,木头心想。
有一阵风,若有若无的在这四十五楼大堂逡巡穿过,木言打了个寒颤,紧了紧领口。伴着这阵风,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被盯着看,仿佛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就像培养器皿中被观察的昆虫。他抬头看叶子,刹那前还浅笑轻吟的如花容颜,瞬间变得严肃,她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他,快步走到电梯间,按下了七十楼的按钮。
电梯飞快向上穿行,透过梯门缝隙,木言感到外部光影不停地交错闪烁,甚至他一度觉得身处的电梯空间变成了一个扭曲的会蠕动的生命体。时间是没有尽头的,当电梯门再度打开时,映入眼帘的是装修豪华却又寂静无声的酒店七十楼。
静,没有任何声音,连空气都像是凝固体,并不会随着木言叶子的呼吸和移动而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涟漪。
叶子取出一张房卡,拉着木言顺着走廊前行 ,在几个房间门前稍作停留,她仿佛在犹豫,该打开哪间房门。
正当乔叶踯躅不定时,木言本能般从她手中拿过房卡,拉着她快步来到7002房间门前,刷卡,房门顺利的打开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
叶子熟稔的打开走廊壁灯,这是一间很普通的酒店房间,但木言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房间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床、沙发、写字台…一切物品都摆在他最舒服最习惯的位置,仿佛他一直在这里生活。
他们手牵手站在房间的落地玻璃窗下,多日来笼罩这座城市雨雾,消失不见,窗外月明星稀。
望着黑蓝深邃的天空,晶莹闪烁的星辰,叶子慢慢把头靠在木头肩上,木言闭上眼睛,轻嗅着叶子的发香。就像一曲舒缓流淌的小夜曲一样,木言睁开眼睛,站在叶子对面,两双手指指相交叠在一起。他双目紧紧盯着叶子的双眸,这是多么晶莹明亮的一双眸子,灿若天上星辰。
叶子直视木言的双眼,嘴唇微动,好像有话要说,但一句也没出口,千言万语比不上这片刻的温存沉默,欲语还休。
木言沉醉了,为静谧幽美的夜色,为清丽秀美的容颜,更为了怀里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俯身吻了下去,滚烫的唇黏在一起,永世不再分开。(以下800字)
当第一缕晨光照到床上时,木言醒了。叶子还在熟睡,他满是爱恋的在叶子额头轻吻一下,然后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拨开窗帘,想看一看窗外的光景。昨晚的明月星辰隐匿无踪,窗外只有白色的浓雾,浓到天地间充斥的只有雾,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叶子无声无息的现在他身后,端着杯水,轻声道:“醒了?喝水。”
木言确实有些渴了,结果水杯,一饮而尽。
叶子的身体贴过来,滚烫的唇印在木言唇上,木言又一次沉醉了,他嗅到一阵秋天的风,萧瑟有透着金色瓜果的清香,叶子的青丝随风飘荡,轻舞飞扬。
恍惚、眩晕,木言真的醉了,叶子扶着他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木言感到眼睛被人翻开,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人,又好像什么都没没看到。又好像这个人和叶子在争论着什么。然后,他又陷入沉睡。
当木言再醒来时,他已在北去返京的高速列车上。他靠着椅背,努力地回忆着,大脑完全被混乱和无序占据,光怪陆离的光影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他却无法把这些光影片段拼接成一副完整图画。
“叶子在哪里?”木言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车厢那头,乔叶像一朵田野间的小蝴蝶兰花般轻盈飘飞而至,手上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子,微笑着,轻声道:“醒了吧。鸭锁骨,要不要试试?”
…
番外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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