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像被胶粘着,我费力地睁开双眼。眼前黑洞洞的,陷在黑暗里,我不知身处何地。一股股寒气顺着脊梁钻进皮肉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试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双手碰触到冰凉的地面。
“难道我正躺在地上?”为了确定自己的感觉,我伸出两手在黑暗中摸索了一番,发现自己的确睡在地上。这时,我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双眼大睁着,我环顾四周。
我对面的墙上是一个小小的窗洞,从那里透进点儿亮光来。就着那点儿微光我细细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所在。
四周的墙黑乎乎光秃秃,上面空无一物,既没有贴年画,也没有挂照片。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村里哪怕最穷的人家,大过年的,也会在墙上贴一两幅画的。”我暗自嘀咕着,心里愈发慌得紧,目光继续在黑暗中快速搜索着。
我侧面的墙角立着一个木头架子。我依稀看见一节麻绳从架子上垂落下来,悬在半空中,像条冷冰冰的死蛇。
想到蛇,我不由得一激灵,身上即刻爆起一层鸡皮疙瘩。我慌忙把目光从架子上移开,寻找着门。
此刻,我只有一个想法,赶快找到门,我要尽快从这个阴森森的黑窟窿里脱身。
我的目光被地中央的一个物件吸引。那个东西上方透着火红的亮光。仔细一看,原来那里立着一个炉子,是用废油桶改造的。炉火红彤彤燃得正旺。奇怪的是,我离它很近,却没有感到一丝儿热气。
相反,寒意一阵紧似一阵地席卷全身。牙齿“嘚嘚嘚”地打着架,我双手抱肩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仍然冻得直哆嗦。
这时,“吱呀——”一声身后的门被推开了。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伙人裹着寒气涌进门来。
“这些讨厌的家伙,怎么不关门,想把人冻死吗?”我一边伸手摸索着找被子,一边气呼呼地向门口望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几个日本兵正全副武装站在门口。这时,那个配着腰刀戴着白手套的日本军官冲我扬了扬下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两个日本兵像鬼影子一样一步步逼近我。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想大声呼救,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他们不由分说一人架起我的一只胳膊,把我往外拖。我双脚蹬地,可劲儿地挣扎。无奈年少体弱,我最终被两个日本兵塞进一辆逼仄的囚车里。
“我这是要被送去哪里?他们是要审问我,给我用刑吗?冰冷的麻绳和火红的烙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面目狰狞。或者他们会直接枪毙或者活埋了我。不,不能坐以待毙,得赶紧想办法脱身。”
想到这里,我一翻身,打算坐起来。“咚”一声,头撞到了囚车顶上。我疼得“哎吆,哎吆”叫出了声。
“妹妹,妹妹,你咋了?大半夜里叫啥呀?”黑暗中传来一个含含糊糊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听,这不是姐姐吗?
我惊喜万分,一下睁开了眼。周围黑魆魆的,从透进窗户的月光中,我看到了缝纫机和高低柜模糊的影子。这不是我和姐姐的卧室吗?
“姐,给我点被子,我冷得很。”我哆哆嗦嗦对姐姐说。
“好,我给你。”
“姐,你再给点儿,我够不着。”
“嗯,好的。”
“姐,你多给点嘛,我还是盖不上。”
我伸手在黑暗里摸索着找被子,却怎么也摸不着。
“妹妹,你咋跑到床底下去了?”我正在奇怪时,顺着声音扭头一看,一张扎着两根长辫子的脸倒挂在床沿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眼里满是惊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伸手一顿乱摸,上面是坚硬的木板,下面是硬邦邦的地面。原来我正睡在地上。
“地下冰死了,还不赶快上来。”姐姐“咯咯咯”笑着,伸手把我拽上了床。
多么庆幸那只是一场噩梦。清醒后,我深深吸了口气,啊,原来空气居然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