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未曾尝过雅园的秋色,今年是头一次。
同岭南大多数地方一样,雅园的秋来得并不猛烈。雅园的秋,不如北平的秋那般深沉与寂寥,亦不似济南的秋那般独得上天垂怜而色彩斑斓。雅园的秋,很淡然。秋的信号那么微弱,绿叶仍然占据统治地位,荷花仍在池中亭亭玉立。已经接近秋的尾声了,你却不能很明显地感到秋的来临。
直到几场秋雨过后。
雅园的秋雨,是极富人情味的。她不会毫无预兆地就下了,给人们一个猝不及防,她不是这样的。在下雨的前一天,甚至前几天,天空就会蒙上一层淡淡地柔纱,使得阳光不能那么炽烈,使得整个大地披上了若有若无的阴霾。这时,聪明的人们就会暗暗思索着:“这几天出门得带把伞了。”这便是雅园秋雨的的细腻之处了,她从不忍心淋湿人们。
秋雨或许会在某个有云的午后,又或是在某个无星的夜晚,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昨夜,就下了一场这样的秋雨。
彼时我正一人在图书馆中写字,笔尖划过纸张的窸窸声,奏着窗外落雨的淅淅声。抬头望窗,外面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路灯在烟雨朦胧中发出微光,还能隐隐听到雨打梧桐的声响。心乐之,弃笔,欣然起行。
刚出去走了几步,秋雨便把我送回来添衣了,大概真的是“一层秋雨一层凉”了吧,杂雨微风拂过,竟使我为之一颤。披上件外衣后,我又重新出发了,这次,我还识趣地带上了伞。
举着伞,牵着雨,漫步于雅园。
濂溪祠在朦朦胧胧的秋雨中,棱角愈发柔和,气韵愈见古朴。其前的莲花池,雨滴正细细密密地砸入池中,芙蓉花在雨中左右摆动,却未曾低下头。在秋雨的急骤中,在孑然一身的寂寥中,在四下无人的空旷中,风儿在耳畔轻唤:“嘿,是秋,她来了。”
是啊,都已秋天了呢,不再是那个夏日。犹记盛夏之时,为能来到雅园求学而奋斗,如今,我真的来到了这里,这个曾令我魂牵梦绕的雅园。梦想成真是件很快活的事儿。但,离开故乡,孤身来到雅园,思念到底无可避免……那个夏天和我一起奋斗的少年,现在还好吗?我,好想你们啊。
秋雨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心事呢?她掺在凉凉微风中,来吻我的脸。我伸手,想要留住那滴雨,却什么都没抓住,只得苦笑。
入夜渐微凉,秋雨则更添一分寒。从前在家里时,总有外婆叮嘱我:“下雨啦,穿多件衣服啦,别着凉。”那时总觉得外婆太琐碎啰嗦,如今,反而有些想念那份念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听到,也不知总顾着我的外婆,自己有没有记得添件衣服呢?
想着走着,回到了雅舍,在秋雨中,在无端的思绪中,入眠。
第二日清晨,推开门,下楼。我竟发现,这世界不再朦胧,雨后的雅园,洗涤去了往日尘土,更见澄澈。柔和的阳光洒下,雅园寂静但不寂寞,这是秋日雅园独有的一种静,不似夏日的喧嚣,不似寒冬的死寂,也不像春天的争奇斗艳。
雨后的秋风,混着青草与泥土的气味,轻轻拂过我的面庞,我深吸一口,嗯,真好闻。毕竟是秋天了,草不再绿得那么耀眼,而有了一抹淡淡得鹅黄。有的草儿上还盛着昨日得秋雨,不舍得让她走似的。雅园的猫,钻进湿湿软软的草丛中睡觉,只露出两只小小的三角形模样的耳朵。
这时的雅园是清凉的,没有燥热,也没有严寒,有的只是让人心旷神怡的清凉。这股子清凉,从你的鼻尖,升入你的头颅,流入你的胸腔,使整个人镇静下来,不再感时伤秋,不再沉浸过去与思念。这股子清凉,是雅园的秋所独有的,它让你感到开阔,不那么惘然,让你这一刻有马上学习的冲动,不想耽误一分一秒。
于是,我疾步走向图书馆。这雅园的秋日,可一刻不能耽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