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在这期间,叶霆煜和易子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阿勋作为头号嫌犯被调查。
正如叶霆煜之前承诺的那样,他给孤儿院添置了许多台新的电脑、早教机和书本,租了一辆货车送到孤儿院。
孤儿院现在的孩子,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新鲜玩意儿,一个个脸上都显得无比开心和兴奋,欢呼着涌过来。
院长指挥着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孤儿帮忙把玩具搬进去,然后请两个人到院长室。
院长是一个年约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微微有些发福,笑起来特别的温柔,看着叶霆煜说道:“过了这么多年,子阳倒是还知道经常回来看看,你小子跑的没影。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虽然小的时候总被面前这个女人罚站以及挨骂,但是叶霆煜在心里面是感谢她以及跟她一样的工作人员的。没有她们,他就不会活到现在。
所以叶霆煜的回答尚算尊敬。
“因为这些年都没有在国内,所以没有回来。”
“看样子也知道你过得不错。”院长一副慈母的样子,欣慰的感叹着。“小时候你那么叛逆,我真怕你长大了走错路。不过还好,之前听子阳说你做了警察。做警察好啊!领着公家的薪水,说出去也有面子。”
叶霆煜只是勉强的笑了笑,不说话。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一个领着死工资过着偶尔刺激大部分时候都很平淡的警察。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的都是一些无聊的话题,让人不免意兴阑珊。但是现实中很多时候跟朋友聊天都是这样,就像枯燥无味好像一成不变的生活。
聊到阿勋和安琪他们合伙开了一间玩具店,并且还谈起了恋爱,院长显得很开心,还有不亚于看到叶霆煜的欣慰。
“看来安琪目前过的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易子阳点了点头:“我听阿勋说起过安琪的经历。母亲再嫁已经很可怜了,没想到还被继父给杀了,变成孤儿。”
“是啊……”院长忍不住感慨道:“一家五口只剩下她自己,真可怜。”
叶霆煜微微坐正了身子:“一家五口?这么说安琪还有兄弟姐妹?”
“有两个哥哥,是他继父的。”说到这里,院长叹了口气,有些唏嘘:“安琪的生父是谁,没有人知道。安琪六岁那年,生母就带着她,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生母对安琪很不好,周围的邻居经常看到安琪哭着坐在家门外,说她的生母把她赶了出来,身上也总带着莫名的伤。安琪是被警察送来的时候,说是人全死了,只有她逃过一劫。是看到这么惨的画面,她一个小姑娘还是被吓的不轻。”
“想不到,安琪还有这样的过去……”
叶霆煜感慨道:“她比我惨。”
虽然他是遗腹子,又是棺材子,但是自己的父母亲死的时候他都毫不知情,更别提有什么记忆了。而一个12岁的小女孩明显已经有了自己的记忆力,又看到一家人的惨死,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很残忍。
正在这时,易子阳的电话响了。
他走出院长办公室,接电话。
任宸羽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易子阳听着,逐渐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们有证据么……阿宸,阿勋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现在你要我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他还调查他……不不,我做不到……如果你们有证据,你们就去抓他。如果没有,我希望你们不要冒然下结论……是,我知道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但是从情感上来说我真的做不到……”
叶霆煜在后面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电话给我。”
易子阳把电话交给他,叶霆煜接过:“阿宸,你们是不是怀疑阿勋?……不,我不反对,我也会试着去帮你们,但是我还希望你们帮我查一件案子……这件案子发生在十年前,关于安琪的……你先别管我为什么要调查,总之你帮我查他们一家人惨死的案子。我总觉得这件事跟孩子的失踪有关……”
挂了电话,易子阳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安琪了?”
“我只是觉得她的一些态度有些奇怪,还不至于想到她和最近发生的女童失踪案有关,也没想到……竟然把阿勋牵扯进来。”
这句话让子阳不得不面对“阿勋是凶手”这件事,只是情感上始终无法接受。
“你跟他们共事的时间比我长,所以你应该知道如果没有确实的把握,他们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易子阳咬着下唇,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最终妥协:“好吧,也许你是对的。”
警方找到阿勋的时候,他似乎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表现的非常的理智。
他摸了摸哭的鼻子都红了的安琪的头,笑着说道:“安琪,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听那语气好像在交代临终遗言。
看着阿勋的样子,任宸羽在心中默默的下了判断。
恐怕,就算阿勋不是犯人,也跟这件案子脱不了干系了。
把阿勋带回特案组,倒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来。
墙角的摄像头无声地记录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喝杯咖啡,提提神。”
阿勋看着他,说道:“任大哥,谢谢你。”
任宸羽叹了口气,不知内心是心痛、愤怒、还是惋惜。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大哥,你还是照规矩问吧……”阿勋眼睛有些红,但是他忍住了。“……你这样问,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任翊飞默默地摊开文件夹,左手拿着笔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桌面。
“好。”任宸羽问:“上个月的7号,下午五点到五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我在工作。”
“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星云游乐场门口。我在那儿扮小丑,吸引客人。”
任宸羽从文件夹里面抽出第一个失踪女孩的照片,放在他面前:“你认不认识照片中的女孩?”
阿勋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的,慢慢地点了点头。
他抚摸着照片上的女孩儿,表情近乎痴迷:“她的头发很黑,很长,也很漂亮。是个像糖果一样美好的女孩子。”
任翊飞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辨认真假。面对着阿勋的失常,任宸羽并没有马上下结论,而是继续问道:“上个月十四号,下午五点半左右,你在哪儿?”
“我去见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小女朋友。”阿勋嗤嗤笑道,拿手比划着:“才这么高,只到我的腰,总是仰着头喊我‘小丑先生’。”
唐影不动声色:“你在哪儿见得她?”
“她的学校门口。”
“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有时候放学回家,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我,我就每次都送她一根棒棒糖。后来,我们就熟了。她很喜欢我,说要我做她的男朋友。”
“你的小女朋友,她叫什么?”
阿勋说了一个名字,唐影抽出第二名失踪的女孩的照片给他:“是不是她?”
阿勋点了点头。
“你去见她,然后呢?”
“然后……”阿勋歪着头看着任宸羽,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笑了。“我把她杀了……”
纪蔚南只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就从警局调出了十年前的凶杀案的卷宗。
安琪家的命案是一出人伦惨剧,一家五口除了她之外全都死了,而警察到达现场的时候,只看到安琪一个人浑身是血的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模样让人看着就揪心。
案卷中记载,安琪的生母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女人,靠着给别人做一些针线活勉强贴补一些家用,家中的所有生活费用,均来自于她再嫁的丈夫,也就是安琪的继父。
根据街坊四邻的反映,男人的脾气特别不好,还酗酒,动辄对一家人又打又骂,经常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辱骂声和哭泣声。妻子要靠他养活,也不敢离开他。男人薪水并不高,自己育有两子,一家五口都挤在一个不足20平方的旧房子里。
但是,继父不喝酒的时候,对安琪却似乎很好,经常给她买一些新衣服和玩具。他在外总是和别人说,女孩子好啊,女孩子是当爹的小棉袄,女孩子就是拿来疼爱的。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生母对安琪总是冷言冷语的,总能听到女人骂安琪是“拖油瓶”、“反正长大了也只能出去卖”之类的话,甚至有几次,他们安琪一身是伤的从家里面跑出来,继父就在后面追着她,追到了就抱着哄哄,再把她领回去。
然而,这个世界上,大家顾着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有谁会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呢?
出事的那天晚上,大家都知道男人又喝多了酒回来,当时家里面只有三个孩子。不多时,女人回来了,之后便从屋里传来女人疯了一样的喊叫声、打砸东西的声音和男人的辱骂声。这次不同以往,这次女人哭喊的声音特别大,左右邻居还有听到她扬言说要杀了这个挨千刀的。大家都猜测这次大概争吵地更加厉害了,就更是谁也不敢介入。
奇怪的是这次争吵持续的时间却不长,突然间就恢复了平静。终于有一个邻居觉得奇怪,到安琪家去看,只见门大开着,往里走没两步就看到了地上的尸体。邻居当即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报了警。
后来经过警方的现场调查和对安琪的询问,得出了结论,是男人不堪女人和孩子的吵闹,在醉酒的状态下,拿刀砍死了自己的儿子。这一举动激发了女人心底的恐惧,她本想拿刀砍死男的,却不想砍了几刀没砍死,反倒被男人给砍死了。男人因为失血过多加上酒精中毒,也死了。
案卷中还附有男人死时候的照片,的确被人砍了好几刀,最致命的一刀是在后脑勺处。他的手里还握着砍死自己妻儿的菜刀。而捅死自己儿子的那把水果刀,也在现场找到了。
纪蔚南看着男人后脑处的伤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程文修端着咖啡路过,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照片,说道:“这人是倒地之后才被人砍死的。”
“什么!?”
“横向刀口。”程文修放下杯子,比划道:“如果是站着被人砍死的,刀口是竖的。只有在俯趴的情况下,被人从侧面补刀,才会造成横向刀口。”
纪蔚南手托下巴,又是那副沉思的表情。
如果说,安琪的继母当时已经死了,那这致命的一刀……
任宸羽细细询问了阿勋杀害八个女孩儿的过程,虽然与他们了解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差别,却直觉的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说你杀了他们,你把尸体丢在哪儿了?”
阿勋说了一个地址。
“我知道那是警校做极限考察的地方,被公家圈了起来,平常没有人去,尸体不容易被发现。”
任宸羽给了摄像头一个眼神,外面的纪风飏心领神会,立刻联络了搜寻队和技术部。
“那个死掉的男孩儿呢?”任宸羽又问:“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只有他的死状那么惨,而且只是随便被丢弃在了垃圾箱?”
“因为我不要男孩儿。”阿勋低声念叨着,像是无意识一般:“男孩儿有什么好的……臭哄哄……脏兮兮的……”
“为什么杀了他?”
面对任宸羽的逼问,阿勋却再也没有说话了,只是嘴里面不断地在念叨着几句英文:
“What are little boys made of?
Frogs and snails
And puppy-dogs' tails
What are little girls made of
Sugar and spice
And all that's nice.”
之后,饶是任宸羽怎么问,阿勋都不再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