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喝酒了,俊雄。”半夜起来,我被酒瓶碰撞的声音惊醒,俊雄还在厨房一瓶一瓶地灌。自从接触漫画以后,俊雄几乎完全好转了,同学的一番话又提到了他的痛处,他的酒瘾开始发作。
“别管我,你睡你的。”他朝我挥着手,尽量压低声音说道。
“会吵到邻居的。”我把他喝完的酒瓶扔进回收的垃圾桶,他迷迷糊糊地朝沙发走去,一头倒在上面。
知道俊雄有酒瘾是在我们认识一年以后,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表现过,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他只是偶尔抽烟。我每天刻意节食,运动,买杂志照着上面的方法练习化妆,打扮。我的体重下降很多,“方媛,你是方媛吗?”经常有同系的学生老远看见我,惊呼认不出。
俊雄则经常在寝室创作他的漫画,一画就是一整天,他会偶尔发短信给我,“方媛,我有新的创意了,”然后就滔滔不绝的给我讲述他的故事构想,还让我帮他润色。他知道我是艺术专业出身,对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有敏感的神经,他甚至给我专门设计了一个人物形象,以我作为漫画主角,胖胖的,圆滚滚的,有着特异功能,之后又变得纤细苗条。
那天,他的创作几乎要完工了,“方媛,你在哪里,我们出去吃吧。”他发给我短信。他已经好久没有出来透气,一直沉迷在漫画中,像走火入魔一般。
“好啊,去哪里?”我回复他。
“你想吃什么?等我的漫画发行了,我们再出去吃更好的。”他心心念念的都是漫画。
“就去我们常去的冷饮店。”我随口一说。
“特意为你设计一个角色,量身定做的。”他拉起我的双手,我看见了他眼里的光。
俊雄一直对我很好,好的没话说,像我的一个亲人,总关心我有没有正常吃饭,有没有被人欺负,他经常跟我谈起家庭,谈到未来,毕业去哪里工作等等,从生活小事到人生大事。他从没有对我许过什么誓言,也没说不会离开我,我想他会喜欢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灵魂深处有某种共同的东西。
我们常去的那家店位于学校图书馆附近,他们家主打招牌就是刨冰仙草蜜豆,甜的发咸,但是加了奶茶以后味道刚刚好。因为我经常去那家店,所以店员经常给我点的东西别致地修饰一番。
“柠檬绿茶,谢谢。”俊雄看下菜单,对服务员说道。
“你创作的是什么故事啊?”我咽下了一大口冰,不禁打了个寒颤,冰块的凉驱散了我所有焦躁的情绪,连同闷热和不适感都一扫而光。然而这种酸却刺激着我的味蕾,酸的又苦又涩。
“战姬灵。名字初步定为这个,你是其中最可爱的妖精。”他微微一笑,嘴里含着吸管,看着窗外,搜寻着美女的身影。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穿着裸露的女人的身上,他们相视一笑,俊雄举起绿茶,不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含义。
“战姬灵?好奇怪的名字,那我是什么?”我在碗里寻找我最爱的烧仙草,然后抬头看他。
“你是一个会魔法的妖精。”他还在跟那个美女眉来眼去。而那个美女却毫不畏惧地走进来。
“俊雄,好久不见你,最近在忙什么?”她穿着淘宝上热卖的蕾丝连衣裙,一对银制的耳钉在秀发中若隐若现。淡黄色的帆布包上印着一个吃萝卜的兔子,整个人就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才完成我的创作。”他背着手,身体后倾,一脸傲慢的神情。
“期待哦,”那个女生的眼睛弯成月牙似的,画着烟熏妆,有一对柳叶般的眉毛,像民国时期的青楼女子,唇红齿白,娇艳魅惑。
“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嗯,行,到时候我跟朋友说说,助你的作品人气飙升。”她拍着俊雄的肩膀说。她的高跟鞋大概有8厘米,她只留下修长的身影,弯曲的头发垂在腰间。
“我认识的一个出版社的朋友。”俊雄骄傲地看着我。
“很漂亮。”我笑着对她说。
“没生气吧,就是一个普通朋友。”俊雄凑近了看我,他在确定我是否真的没有吃醋。
“没有啊……”我是真的没有生气,我对感情一向迟钝,我只看得出来俊雄对那个朋友很热情,也好像因为我在,他不敢表露他的心情。
“女孩子不都是喜欢吃醋吗,还以为你会不高兴。”反而是他撅起嘴,哄着我。
我丝毫不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愣在那里,看他尴尬地低着头。
“那我以前认识的女生为什么总吃醋,看到我跟锐娜说话都会发脾气。”他盯着面无表情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吧,我自作多情了。”他收回试探的语气,觉得我的呆滞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要生气,你们不是朋友吗?”我一直问他。他却笑的说不出话来。
“告诉我嘛,告诉我。”我身体往前靠。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你演的也太像了吧。”他还在笑,我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突然变得严肃,但还是捂着嘴。“以后再告诉你。”
“一会我们去图书馆吧。”我几乎把碗里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正在收拾背包。
俊雄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他态度的转变让我震惊。
“你自己去吧,我回寝室了。”他把钱放在桌上,转身就走。留下一个空杯子和杯里快要融化的碎冰块。
“哎,你……”我还没来得及背上包,他转瞬间没了踪影。
那天,俊雄跟他之前认识的狐朋狗友出去喝酒,他们已经找俊雄好多次,他都说自己已经戒酒,推托他们的邀请,但这次他索性赴他们的约了,他想着大不了就喝几杯,缓解下压力而已,然而他们一喝就是到凌晨一点多,那群人怎么也不肯放他回去。
“是孙鹏吗?俊雄回寝室了吗?我发短信,他一直没回复我。”我担心他出什么事。
“方媛吗,他一喝酒就很晚,你不用担心他了。”孙鹏回复我。
“他平常都这样吗?”我问他。
“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喝酒了,可能又想到以前了吧。你就让他发泄发泄吧,可能压抑太久了。”孙鹏说。我没有催他,只是挂断了电话。
“估计是有酒瘾吧。”秀艺对我说,我和俊雄能在一起多亏了秀艺从中帮忙,但是她对这件事也不知情,只是推测而已。
“有酒瘾的人可能都有伤心的往事,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秀艺劝我道。
“戒不掉吗?”我问。
“因人而异吧,我见过一辈子都戒不掉的,得有人管着。”秀艺面露难色。
俊雄是个算是开朗的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是那天看他喝多的样子,我感到恐惧,孙鹏总说我是唯一能拯救他的人,我却不知道如何拯救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与他聊文学,漫画,这些精神的东西能洗涤他的心灵,能让他在痛苦中获得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