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篇】
我们认识一个人、一个事物、一个组织、一个单位,总是从名字开始的。一个名字,或饱含祝福,或寄予厚望,或铭记历史,或揭示方向。
涧顶村,这个名字是村里哪位古圣先贤思考提出的,现在已无从考证,但“涧顶”名字本身散发出来的光芒穿越时空,让人深思,不禁有所感悟。
《说文》解:涧,山夹水也。山间流水。非常有画面感对不对?高山流水,山高水远,山耸水绕,山水成景,这样一幅画面立时显现出来。
《说文》解:顶,顶颠也。顶是最高的,最上的及最高最上的部分。有没有一种威严之感油然而生?令人小看不得。
去过村庄的人,一定会对这个名字感受深刻。联通村庄与外界的通道是一条横穿东西的马路。这条马路分别向东向下、向西向下延伸,东至侯兆川盆地,西至轿顶山脚下。从东向西,先上后平再下,村庄便在这上下的交汇处向南北展开。村庄不大,以路为界,南北两边有两个自然村,分别在村名前加“南”“北”加以区分。
村庄向东有一条河涧,与现行道路路平行,上端与村里的为数不多的水里工程——涧顶水库相连,下端向东延伸,平时干涸,雨季泄水。这条河涧深约30米,但是在我幼小时的印象中却是万丈深渊。河涧与现行道路之间的山体上还有一条废弃的羊肠小道,这条小路充满了我幼时的乐趣。
村庄向西虽然没有像东边那样有模有样的河涧,但地形走势却也是缓缓下移,对于山水可以及时的泄洪,保护了村庄的安全。
可见,涧顶这个名字,字面取自村庄所处客观地形,还是很贴切的;名字内里却充满了村里先人的浪漫与豪气。
我曾经见过有不少人将“涧顶”写成“尖顶”,虽读音相同,含义也相近,但意境却差之甚远了。后者虽然也霸气十足,但我还是倾向于喜欢前者。
【自然篇】
涧顶村隶属于辉县市沙窑乡,位于南太行山脉的褶子里。从市区到涧顶村需要穿山越岭、攀爬十八盘、尽览十八景,在经过最后一个隧道之后,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块四周环山,中间广阔平坦的盆地,这里被称为侯兆川,一个古老的曾经被人遗忘如今又被人重新使用的名字。包括侯兆川在内的山上的一整块区域也被称为“盘上”。
中国的山区各有各的景致,中国的农村各有各的风貌。
从自然风景来说,涧顶村所处的侯兆川丝毫不逊色其他任何一个别的地方。从侯兆川盆底到涧顶村,也要经历九曲十八绕的山路,如今路面已经硬化,俯瞰犹如一条银色的飘带,忽隐忽现。弯弯曲曲的道路两边,形状各异的田地相互拼接,沿着山势错落有致依次排开。
山坡之上,也不全是田地,若是如此,岂不有点单调?!
在自然成型的山坡上,还有知名的和不知名的树木、杂草,郁郁葱葱,色彩斑斓,使山体丰满,魅力十足。在时间的河流中,各自安静地萌芽、开花、结果、生籽,循环轮回;它们又相互依偎、融为一体,相映成趣。如果说以绿植为代表的表演系构成了山体的视觉系统的话,那么以虫鸟为代表的音乐系一定是在抢占人的听觉系统的;声高声低、声远声近、高音低音,置身其中,天籁之音四面环绕,丝毫不亚于一场丰盛的音乐会。
如果你足够勇敢、足够幸运,在丛林深处,还有不常见的野生动物上演快闪大戏;如果你充满好奇和探索精神,在你翻开一页石片的瞬间,其下的另一个微缩世界也打开了,一颗草芽,一群蚂蚁之类的体型较小的昆虫,一只蝎子之类的体型稍大的“国王”……被惊动的它们,敏捷地四处逃窜,瞬间不见了踪影。
涧顶村坐落群山之中,相较于西部不远、高耸入云的轿顶山,可称为山脚;相较于东部平原,可称为山腰,相较于本村的横亘东西、呈南北平行态势的两条山脉,又可称为山中。在这一方天地中,村里的家家户户便散落在这南北两条山脉环抱之中。只有中间一条东西走向的道路延伸至其他村落。
村南边的山脉呈东西走向,在东向北的方向上折出了一段,呈“L”状。其上高低起伏,其下成岭成谷;有的缓缓向上,有的陡峭如壁,有的百转千回,有的直通云天。这就是大自然的美,大开大合,肆意挥洒!为便于生活的需要,这里的每一条山谷、每一处山峰都是有名字的,比如山谷尾以“沟”字,山峰尾以“尖”字,山坡尾以“坡”字;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是以地标命名的,比如“白干池”、“龙王庙”。
村北边的山脉也是东西横陈,只是相对于南山就平缓了很多。在东向南的方向上折出了一段,也呈“L”状。北山从山顶到山体,不再大起大落,温柔了许多;又因为是坐北朝南,光照很好,非常适合建立居住区。与南山被草木全全覆盖不同,北山有几处地方,巨石裸露在人的视野中,形态古怪,不作声却暴露了山的骨气,非常惹眼。
在南山与北山之间,除了一条丝带般的交通道路之外,还有一处小山坡。无论是从体积,还是从其上的打扮,都并不显眼,极易被人忽略;但也确实是一处独立的存在,不依北,不靠南,倔强地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
山脚下的平地和山谷多是村里开辟的田地,虽然不如平原区域的肥沃,但生长一些瓜果蔬菜、高粱谷子、红薯土豆还是非常适合的。田间地头,零星地栽培有山楂树、柿子树、梨树、核桃树,还有野生的酸枣树、灌木丛和身材高挑的野草。山的中上部分最多的是柏树,四季常青;也有一部分区域长着松树和橡树。一年四季,山里自然成长的吃不完的零嘴,这是村里孩子们独享的福利。
【人文篇】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此言不虚;一个区域文化的形成、交流和发展,地缘因素占有不容忽视的地位。
比如口音,一个地方的口音总是可以在与其相近的地域找到近似点。涧顶村地处河南省西北部边界,距离山西省不远。这里人们说话的音调与山西,以及邻近的林县(林州市)是比较相近的,反而与同属于一个县级行政规划的辉县市市区有较大的区别。可见,不同区域的文化交流与渗透,区位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关于村庄的历史,随风流逝。如今,也只能从老人的口中获取一些片段。这对于长时间处于农耕文化熏陶下,经济水平并不发达的典型的农村村落来说,不难理解。
村子不大,只有“赵”、“李”两姓。北涧顶以“赵”姓为主,历史比较悠久;南涧顶则全是“李”姓,户数不多,是从山西洪洞县出发几经周转来到这里定居。如今,“赵”“李”两姓已经互相融合,成为一家。走遍全村,皆以亲戚相称。比较典型的现象就是,大年初一清早,家家户户,除了家里老人在家等待小辈们前来磕头拜年,其他人都要出去在村里逛一遍,几乎转遍所有人家,给邻居、本家、亲友乡邻,特别是村里老一辈的德高望重的一一拜年;除了鞭炮声之外,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拜年人群也成为村里过年的一道风景线。
改革开放以来,农民分的土地,村里面貌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农业带给家庭或者村里的改变是有限的;至今,通过农业使得区域发展致富的途径仍然是个难题。很多人外出打工,靠工资补贴家用;出去早的成了有经验的“匠人”,出去晚的跟着出去早的从小工做起。从农民到工人,也只是工作内容的改变,毕竟生产思维和商业思维是完全不同的,打工思维和老板思维也有本质的不同。
从事建筑业使很多家庭经济状况改善了不少,但并未真正改变农村发展的模式。依旧遮不住山里穷、交通不便、条件匮乏的现状,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待在山里生活;但凡是有点办法或出路的人家会选择搬离。这在村里年轻一代身上尤为明显。
值得提出的是,山里的物质条件贫乏,丝毫没有影响山里人对传统美德的传承、延续,他们内在的善良、宽厚、质朴、明理,代代相传。
近些年来,很多家庭搞起了养殖场,规模化的运营给山村带来了可喜的变化,有人做起来绿色农业,将山里的特色农产品外销到大城市,销量可观;也有人抓住国家的扶持政策,植树造林,因地制宜兴起优势产业,村里显现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还有一些历史的痕迹,刻在石头上,历经风雨,字迹已模糊,但仍可以触摸,感受历史的跳动的脉搏。村东南方向山脉的终端,从上到下像被一刀垂直切下,垂直部分高约50米,直上直下,无人可攀。山壁上悬挂了几处盆景,常有野禽掠过,增添了不少生机。在山壁下端与下边坡度的连接处,有2处仙人洞。西侧山洞有40平米左右,是避雨乘凉的好去处。洞口墙角有一处泉眼,水流不大,但常年不断,纯净透彻,清凉甘甜,捧水喝一口,或者洗一把脸,都是很美妙的享受。东侧山洞被称为龙王庙,因为早年其中有一座龙王庙,如今还有一块碑记和一些石刻保留了下来。东边的山洞较小,但内容却比西侧要丰富的多。洞里靠东位置有一尊天然形成的石佛,眼、鼻、耳、口清晰可见,上顶莲叶华盖,侧身而立,遥望村庄。尤为神奇的是,其口中含有一颗“仙草”。虽称为“仙草”,却没有特权,仍以春荣秋枯为纲,四季轮回,生生不息。东侧山洞还有一些空间向上、向里延伸,上有类似于石钟乳的石块垂下,令人充满想象。
在村东侧紧邻山涧的位置,还有一处石柜,长三宽二,四四方方,上下两层,上半部分略小一号。站在此处向东眺望,侯兆川盆地收入眼底。此处也有一个故事。传说,在古代,为惩治人世间的恶人,有一位女神仙在此向东射箭,箭到之处火光迸发,大火雄起。这样一来,侯川盆地的村民难免受到牵连,叫苦不迭;经这位女神仙指点,他们在东部指定区域修建了水池,保障善良的村民不受伤害。从此之后,远近善男信女便过来烧香跪拜,祈求平安。还有一个插曲,村里曾经有一户外来人家,在修建房屋的时候看上了这两块巨石,就前去取石,不料刚一下锤,瞬间头痛起来,难以忍受,不得不回家休养。村民得知后,前来看望并讲述了石柜女神的故事,这一家主人赶紧前往烧香跪拜,祈求神仙赎罪,之后再也无人敢打这石柜的主意。传说就是传说,至于是否有历史依据已难以查证,但石柜娘娘的故事却口口相传,远近闻名。
在村西将要出村的路边,依偎着山体,有一处石虎。说是石虎,其实是两块石头,上下连接。上大下小。犹如从山体伸出来的一个脑袋,面部朝西,其上两眼深陷,嘴部微张。虽然神态呆萌,但村里人们依然称呼其为石老虎爷,俨如守候在村西大门的一处门神。
至此,村里边已有三处天然形成的石雕,村民们在此基础上修建了庙宇,当做神仙来供奉,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幸福吉祥。
还有一个神秘的山洞位于南部一山峰处,有时候会有白色雾气喷薄而出,四处蔓延,像是有神仙显灵,小时候我一度以为这个地方是本地所有雾气的出口。洞口不足半平方,藏匿在草木丛中,十分隐蔽。洞口向里,有一处斜坡,再向里折进去。我曾经拿石头扔进去,随着石头触碰墙壁的声音逐渐减弱,直到最后也没有听见石头触底的声音。据说,此洞一路向下,直通涧顶沟;据说还有人尝试可以走通;至于是谁?走不走得通?至今也无可查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