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下就是为了死，如果世上没有了死，那也不会有人再生。一世生死，世世代代又生生不息延续。人死了不在拖累活人或为活人操心，活着的人却常年思念牵挂死去的亲人。
清明的前几天母亲打电话给我说:她要回乡上坟祭祖，让我开车送她。这么多年上坟祭祖已成了母亲的生活惯例，每年的清明节、农历十月一、年三十，母亲都会提前打电话让我安排时间送她早早回乡上坟祭祖。起初我因工作忙而时常反驳或劝诫母亲说:都啥年代了你还封建迷信的为死人所累，不如活好当下的自己。母亲则说:你要是忙我就自己坐车回去上坟祭祖。考虑到母亲年事已转乘班车舟车疲劳也不安全，我便安排好工作顺从了母亲，时间久了我也习惯了开车随母亲回乡上坟祭祖。
人老了思想就变得单一，一些小事她却当做大事常挂在嘴边放在心里。或许我平日都忙于生计，为能活着而疲于奔命，那里还有时间顾及死去的亲人。或许母亲已年近八旬，看着当下想着以后的自己，母亲愈发对已故亲人的哀思和追忆。
儿时的记忆里，每逢清明节前母亲便会早早的借别人家的冥币木印模，用红染料在白纸上自印钱币，用拇指粗铁桶在黄麻纸上自砸烧纸。农历十月一送寒衣，按民间习俗都要为已故的亲人送去棉裤棉衣，免得他们阴间怕冷受冻。母亲用报纸或白纸两张叠起来，剪成棉衣棉裤形状中间夹一些棉花。年三十则用纸糊好灯笼，点亮白蜡，为已故的亲人照路，让亲人早早回家过年。若是忙便在村口或十字路口的地上画一个圆圈，一边烧纸一边呼唤自己的亲人，生怕游走在此的孤魂野鬼抢走了烧给自家亲人纸钱冥币。
如今社会发展到今天的工业4.0时代，丧葬祭祀用品也已进入商业格式化、工业模式化。咸通路上那一排十多家丧葬祭祀用品店，早已将琳琅满目的祭祀用品摆在街头路边，形成了一个大的祭祀用品市场。各式各样工业化制作、激光排版、彩色印刷的各种版本、大小面额的仿真冥币，以及花篮、纸花。冬天的棉衣、棉被、电热毯，生活奢侈品有家电卫浴、汽车别墅、出国护照、手机电脑，凡是人间有的阴间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突然感觉时代的变迁，工业的强大，商人的精明，工业无处不在、商机无处没有。
老家离城区不远，区区二十多公里，开车片刻就到。老家已划归西咸新区空港新城，母亲娘家的村子已被征迁，一片废墟再无亲情。外公外婆坟头上的迎春花早已凋零，沟坎上的桃树、梨树、苹果树则花开正浓。母亲怀着沉重的心情小心翼翼的燃烧着香表纸钱，生怕惊扰了地下的先祖亡灵。上罢外公外婆的坟又回村上了祖坟，祭奠告慰每一位先祖亡灵，希望死去的亲人阴间安息，活着的亲人人间安康。
一程回乡、一番祭拜、一路游走。回乡上坟已不再是母亲单一对已故亲人的思念，而是对生养自己故乡的记忆和眷恋。一路上母亲都是在提说着几十年不变的家酿陈年旧事，不变的是事件的原由、变的是母亲的年龄。一路上我只是认真开车不便参与，生怕自己插言打破了母亲的哀思和追忆。
回乡的路虽然很近，但我却无法预知在这条路上还能陪同父母走上多远、走上几回。我只能告诫自己：我宁愿在你们健在时带你们游走四方，也不愿在你们离开时磕头烧香。
愿健在的父母身体健康！
愿离去的亲人地下安详！
2019年4月4日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