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系列心理记录探讨的是父母和长大成人的孩子之间的交流问题,周围有着太多的例子,俯拾皆是,所以引起了我的关注,摘取其中几个和大家分享,希望有类似心灵经历的我们通过讨论和反省,最终走出漫长的童年,真正成为独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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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电话响了,收回我凝在书本上的视线,亲戚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而绝望:“我给XX打电话,他一直不接,还挂我电话。我知道他平时听你的话,你帮我打给他好吗?”
挂上电话,打不打那个电话就成了问题。XX是我亲戚的儿子,一个胖胖的和善男孩,经常叫我姐姐,也喜欢以前读书时候放假来我们家玩,时间久了就成了朋友。
但是XX和他的母亲显然是难以相处的母子,每次只要XX去任何地方,他的妈妈总要详细过问:你和谁去?去哪里?做什么?如果问题仅限于此,我们可以归纳为母亲的关心,但是她的问题却超过了普通人的脑容量:
“你为什么和小刚在一起,那个人看起来不正经。为什么和小兵,感觉他是同性恋。你上次那个女孩为何不带回家里,我请她吃饭,她家里父母还在吗?”每当XX勉强应付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心里越来越烦,最后内心的猛兽被唤醒,他发怒地咆哮着,冲出门去,背后母亲在抹着眼泪。
我经常接到亲戚的抱怨电话,让我和她儿子做做思想工作,下一刻我打过去,男孩却委屈得无以复加:“我实在受不了她的罗嗦和盘问,她一点都不尊重我的个人隐私和我的朋友们。你看,我怎么和她沟通?”
犹豫着,我还是拨打了电话,有种助纣为虐的感觉。电话铃声响了,他没有接。于是我放松地搁下了电话,松了口气。这时候亲戚电话又进来了:“我实在睡不着,气得心口疼,又担心,你帮我再联系下他吧。”
我于是又发了个消息,不久消息进来了:“我在外面帮人补课,上课时候接电话不方便,我已经和我妈说过了,也说上课再打来我只好挂,但是她不听,让我怎么办?”
于是,我也无语,我不知道如何解开这对奇异母子的心结。孩子已经成年了,24岁的大小伙子,在母亲眼中却是永远的孩子。一边盼望他独立成才,工作顺利,结婚生子,一边却剪掉他所有的羽翼。
从小时候不可以去弄堂玩,睡觉陪母亲睡,几乎到初中结束,到后来一直在孩子面前抹泪发脾气,告诉孩子为他做了多少牺牲,从忍受婚姻的不幸到付出的金钱精力时间,一切都是孩子欠她的!
而孩子注定要还这个债吗?过年时候,我记得看到男孩在饭桌上,就是手机和闷头吃喝,我诧异于那个活泼而男孩子气的少年去哪里了,他却悄悄告诉我:“嘴是用来吃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我说什么我妈都要烦我。”
我看着他木然地往嘴里填满食物,突然想到他内心的需求也许永远在这个家庭不能得到满足,那么唯一能满足的就是可怜的食欲了。
转化自己的需求是那么简单,我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食物突然没有了食欲。
亲戚的电话终于没有再响起,我坐在床头,想起那个夜色中流连他处却不愿回家的男孩,不由陷入沉思。
我们的爱,将把我们的亲人赶到多远?那无所不至的情感触手,一直到包裹得对方没有呼吸余地,最终造成对方心灵的远离。
这就是父母真正想要的结果吗?记得曾和老外同事聊天,说起他怎么会离开父母来中国工作,他用熟练的中文回答:“我爱我的妈妈,但是她希望我长大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离开她,但是我放假去看她,因为离开她,我更爱我的妈妈。”
我,在更年轻的时候,却不敢离开自己的父母和家庭,因为我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责任,曾放弃了绝好的发展机会。但是,现在我又准备开始远行,不为什么,我知道在他们身边我永远可以当孩子,但是我还是需要继续成长。
人到真正独立的阶段有多远,我相信可能是一生。但是我在离开自己家后,并没有不爱父母,相反更理解包容他们,更把他们当作普通人来看待,而他们也渐渐谅解和习惯了我的自立。
可是,对于亲戚和许许多多那样的家庭,我不知道他们彼此的路会走多远,才能真正走近对方的心灵。
飞越屋檐,我看到在夜色下独行的男孩,他看了下震动的手机:未接来电12个,来自“亲爱的妈妈”,男孩在路灯下犹豫了片刻,最终按下了接听键,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妈,我会回家,但是你让我 一个人静一下好吗?”无视电话中接连不断的哀求和责问,男孩挂了电话,然后慢慢向更深的夜色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