芋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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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毕业那会儿我过五关斩六将进入了一家起点颇高的单位上班。虽说单位的名头很响,但对于刚毕业的职场新手来说还是略显苛刻,刚开始薪水少的可怜。
由于手头不宽裕,一开始我租住在城乡结合处的一片民宅中。房子是房东加盖的,歪歪斜斜盖了好几层。好在每间小屋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简易的小灶台,才不至于像上海弄堂的蜗居者那般每日为了抢厕所挣水龙头而大动干戈。
租户人员关系复杂,职业好赖不分。环境脏乱差,治安危弱劣。几乎每天都有异装癖患者偷偷摸走晾在顶楼平台上的女士内衣;有打架爱好者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寻衅滋事;还有入室盗窃案也意料中的频繁发生。
我为了给自己壮胆,每天晚上都要在门后抵上两把椅子,再摞上两块砖头,枕头下面还时刻准备着应急战斗的武器——擀面杖和水果刀。惶恐不安却又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房间的隔音很差,我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隔壁或者上下楼层有表达爱情的声音,不美好,有点像恐怖片,叫得人心惶惶。刚开始我死命地插上耳机听歌,或是塞上耳塞想事,可没想到越是心静脊背越凉,那些瘆人的声音层出不穷,延绵千里。
后来我找到了舒缓的方式,打开电脑,写小说,敲得键盘啪啪响。妈的,谁还啪不过他们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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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会儿不仅孤独,而且迷茫。
我无依无靠无姿色,无权无钱无干爹,在逼仄的社会夹缝中生存得尤为困难。我在西大街的十字路口落过泪,在古城墙的青石板上洒过汗。
我真的是太渺小,以至于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在这座并不熟悉的城市中流浪了好久,还会生活多久,到底是什么力量驱使我“被坚强”地活了下来?是梦想?还是不甘?
我特想活出个样子给自己瞧瞧。却大意了“你全力以赴,还不如别人随便搞搞”的真髓。
后来看韩寒《我所理解的生活》中有句话:“你做到了A,他们会问你为什么没有做到B;你做到了B,他们又会问你为什么没有做到C?对于这样的人,无需证明自己,无需多说一句,你只需要无视和继续。做事是你的原则,嘴碎是他人的权利。历史只会记得你的作品和荣誉,而不会留下一事无成者的闲言碎语。”
所以我一直一直在努力,就是为了报复此刻的一无所有。
这就是我的角色,此之蜜糖,彼之砒霜,虎狼面前我成麋鹿,麋鹿跟前我是猎枪。而当时的生活不过是一场看似惨败的棋局,没有爱人,没有亲人,亦没有朋友。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人在踉跄前行。从来不问前路是一袭红毯,还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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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我的随笔中写过,“西安这座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它永远活在现实里面。或快或慢的鼓点,或急或缓的身影。周遭麻木的眼神,虚假的面容,而我,正被同化。”
后来我得到了可以晋升自我的机会,继续深造。
所幸不再单枪匹马。在迎接朝阳的路上,我有了一个同行者,我们相互扶持,互相鼓励。
我依旧很努力,用你想象不到的精力。
为人妻母后的我因为工作原因,在橙子两岁半前,“无情”地把她寄养在爷爷奶奶家。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分散在三个地方,只有周末才能相聚在一起。橙子爷爷还调侃过我们当时的生活窘态,“留守夫妻探望留守儿童。”甚是心酸。
几乎每个周五的晚上,我都心急火燎地开着车赶往老家看孩子,归心似箭。每个周一的早晨,在太阳升起之前,再回到工作岗位上,投入战斗。
我在和煦的春风中唱过歌,在燥热的夏季里撒过尿,在气爽的秋日中碰过瓷,在冰冷的冬天里抛过锚。
现在说起来都可以微微一笑,绝对不抽。可当时也不知纠结地掉过多少泪珠子,都能连起来串一串,串一株幸运草,串一个同心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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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析肝刿胆,练就了一身披荆斩棘的本领。
于是便义无反顾地把橙子接到了身边,自己一个人带。开始了既当爹又当妈的角色扮演,也开启了陪读、陪玩、陪睡的“三陪”开挂人生。
还别说,要把握好工作与生活间的balance实属不易。不仅要权衡利弊,还得分清主次。就像煲汤,得掌握好火候,火太大容易溢锅;火太小夹生吃不香。
做到既能让领导颔首称赞“工作努力效率高”,还能让橙子拍手大唱“有妈的孩子像个宝。”在精分的道路上,我真是越走越熟练了。
泰戈尔的《飞鸟集》里,有句,“‘可能’问‘不可能’道:‘你住在什么地方?它回答道:’在那无能为力者的梦境里’。”
最近抖音上有句很火的台词:“这辈子,你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道尽世间冷暖,看透人间沧桑。我不置可否。但生而为人,性本自私。纵观我的前半生,我似乎只为我自己拼过命。
当时天空是黑暗的,我就摸黑生存;当时发出声音是危险的,我就保持沉默;当时自觉无力发光发热,我就自己蜷伏于墙角。但我没有因为习惯黑暗就为黑暗辩护;更没因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洋洋。
因为我清楚的明白,万事万物,有始有终。时光终有灰烬,纵然白首,一如初见缱绻。生活有千万种开头,万千般过程,但只会有一种结局。
所以,余生还长,不必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