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看了宣传标语，才知道，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而且乡里有专门的计划生育办公室，十几个人，四五间办公室，在乡机关大院的东北角。
计生办的朱庆祥戴了一副眼镜，文文绉绉的。他是中专师范毕业，在乡里工作三年了，计生办副主任。我们两个谈得来。我问他，怎么从教育上转行来做计划生育工作的。他说：“我姨夫在财政局是副局长，他给林书记打了招呼，先从学校借调过来，积累基层经验，以后怎么样，就靠自己的姨夫了。不过，挺羡慕你的工作，党政办工作多文明啊，在领导身边，靠近领导，多受重用。计划生育太残酷，自己感觉不适应。“
党政办多么枯燥无味，计生办什么样子，“残酷“到哪里去。我让他带我到计生办开开眼界。
牛振平工作力度挺大，半月时间不到 ，全乡15个村收上来超生罚款230多万，计生办的两个车库，关了老老少少30多口人。
我问朱庆祥，计生对象应该是年轻的育龄妇女，怎么车库里关的还有老年人。
庆祥朱介绍，这不叫关，叫计划生育学习班，学习计划生育条例，什么时间罚款交上了、结扎手术做了，该引产流产的做了，就可以回家去。育龄妇女大都躲出去了，车库里面都是育龄妇女的公公婆婆和娘家父母。
这办法也够绝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关在一块，吃喝拉尿在一起，过不了两天都主动配合计生办工作。
朱庆祥说，这可都是计生人员夜深人静的的时候，翻墙入院，把人带回来的。为此，他还被狗咬伤过脚后跟，被计生对象拿剪刀威胁过。
朱庆祥说，也有难处理的。张屯村麻子锁生了三个闺女，现在他媳妇又怀了孕，罚款没有，家里穷得就剩一张炕席和几床破被子，媳妇不知躲到哪里去了。麻子锁在车库里呆了一周了，计生办不仅罚不了款，还得管饭吃。
我俩走进计生办药具间，工作人员正在要求麻子锁背诵计生条例。麻子锁三十多岁，头顶有些秃了，哈着腰，嘴里领导长领导短，吭吭嗤嗤像小学生。
庆祥朱说，算了，别背了，这样吧，你模仿开公交车，用普通话，把从县城到乡机关经过的所有村庄名子报上来，然后回车库休息。
麻子锁擦了擦汗，用普通话说，第一站牛村到了。
朱庆祥说，不行，车还没启动呢，重来。
麻子锁便模仿汽车打火的声音，用普通话说，第一站牛村到了。
朱庆祥说，不行，报村名前应该鸣笛刹车，重来。
麻子锁便模仿喇叭声和刹车声。用普通话说，第一站牛村到了。报到第二站的时候，朱庆祥在麻子锁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说，车辆拐弯记得打转向灯。麻子锁问怎么转向，朱庆祥拧着麻子锁的左耳说，这是左转向，右转向明白怎么做吗？麻子锁自己便拧起了右耳。大家都忍俊不禁。
我不禁想起一句话，旧社会使人变成鬼，新社会使鬼变成人。
十二
中午乡机关食堂飘出了诱人的香气。机关食堂里共有两个大师傅，一个锅腰宋，一个结巴二，食堂就在“中南海”小院的前面，有几张圆桌，上几盘炒菜，馒头随便吃。
食堂的饭菜真香，虽然是家常的茄子、青椒，但炒的火候好，放的油也多，而且每人每天仅一元钱的伙食费。与自己初中、高中、大学吃不起吃不饱相比，真是天壤之别。由于乡领导与职工一起就餐，所以吃饭时很安静。不过林书记、杜镇长、牛副书记吃饭挺快，他们离开了，食堂就成了另一番世界。
首先开口的是司法所长王二黑，五十岁左右，粗粗壮壮，黑不溜秋的冬瓜脑袋，短寸头发，说话瓮声瓮气。他说，锅腰宋，过来，聊聊牛和燕的事。
财政所长赵炳德烟不离手，一张口满嘴的大黄牙，他递给锅腰宋一颗烟，说，老宋，昨夜里有什么新鲜事，让大家开开心。
锅腰宋眯着小眼睛，吸了口烟，小声说：“昨天夜里，蹲在北侧窗台上呆了一夜，哎呦累死了。”他说，昨天是星期天，副书记牛振平值班，晚上马燕进了牛振平宿舍，没看到她出来。不过半夜马燕好像出来上厕所，只穿着裤衩，带着乳罩。锅腰宋说，我操，人家马燕线条真美，自上而下三道弯，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牛书记是老牛吃嫩草，折腾了“三道弯”一夜。
赵炳德露着大黄牙，说，老牛他鸡巴玩意的，管个财政就他妈的牛逼哄哄，职工平常报账像看守他死爹似的，一分钱攥成两半，鸡巴花在娘们身上的钱，像供奉他祖宗似的。不过，老宋做饭有一手，地下工作也有一手。
王二黑说，锅腰宋把量娘们还有一手，三只手。
有人表扬锅腰宋，说三道弯这个外号起的好听。
有人起哄，问锅腰宋，你说说三道弯哪里大，哪里小，哪里凸，哪里凹？
我问旁边的杜山岭，马燕是谁。杜山岭说，马燕是财政所的出纳，牛书记的相好。刚才有几个女干部来食堂打饭，瘦瘦高高的是马燕。
结巴二原名姓王，排行老二，二十几岁，瘦高个，头发快盖住了耳朵，和锅腰宋在一个宿舍里住。他说：“昨天夜里……我也没、没回家，锅腰宋，这个矬家伙，踩着椅子，蹲在窗台边，一、一动不、不、不动，小、小、小眼睛像放电，贼亮贼亮的，嘴巴……吧唧吧唧的，哈喇子流的老长。不过奶奶的，他蹲累了，直接下到……水缸里泡澡，害得老子……今天一大早把、把、把水缸刷洗了好、好、好几遍。”
乡机关里自来水管隔天送水，食堂的西侧确实摆放着四个大水缸，里面盛满了水
众人都骂道，好你个鸡巴锅腰宋，你他奶奶的不是东西，竟然在水缸里洗澡，还让大伙怎么吃饭。
锅腰宋笑着说，昨天夜里，结巴二也跳进水缸里泡澡了，而且还在水缸里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