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起,过年,从盼望到无所谓再到有点抗拒。
似乎身边很多朋友都有这种感觉。我们抗拒的是什么?是要面对新一年的踌躇满志?是未知的压力和焦虑?是又长一岁的惆怅?亦或是一年工作生活的戚戚然,尚可面对老板,但却无法面对亲朋和自己。
总之,年成了关,而这个关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它都在那等着你,都要闯过去。
而我们和“年”的热恋,似乎都在儿时。
记得小时候过年莫名从年前几个月就开始激动,心心念念今年妈妈给买了什么样的新衣服,奶奶准备了什么好吃的。盼望着盼望着,年终于来了; 而今是拒绝着,拒绝着,年还是来了。
小时候的年是五彩斑斓的,印象中要热闹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丰富着味蕾,满足着视觉,更是小屁孩嗨天嗨地的好日子,记得一直要到正月十五看了花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才能安稳下来,回味着过年的美味,和已经穿出褶子但尚可炫耀的新衣服,想着明年的春节快点来吧。
小时候的年是立体生动的,它有着从月余乃至数月前就开始为它忙乎的每家每户,牛羊鸡鸭早早处理干净,储备起来,肉炖起来,馒头蒸起来,出笼还要点上喜庆的红点,油炸糕和油炸面食提前做起来,打扫房屋,换洗床单被套,总之,新年,感觉一切都是新的。
人们忙碌而充实,劳累却又快乐。
每每那段时间闻着家家户户在非饭点的煎炒烹炸,心里明白,年要来了。闻着那醉人的烟火气,我们一群孩子格外欢快,也许,那时,不止因为有对美食和新衣的向往,而是那时我们不能觉察却也醉人的家的温暖和莫名的安全感以及滋养生命的烟火气。
一说起年味当然不止舌尖上的回忆,比如我,想念的是那时奶奶家一大家子人,姑姑姑父们,伯父伯母们,兄弟姐妹们都在,看着家里老少的女人们和偶尔混入的几个男人在厨房里从早上开始就忙碌着,听着厨房锅灶翻炒烹炸的声响,莫名愉悦。那时的我们只关注做了什么好吃的,几点上桌吃饭,晚上的春晚好不好看,不知道日后刻进记忆的不是那一桌美味,而是那一桌团圆。那些家人都在,你爱的人在你身边热气腾腾的欢快,那些大家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的畅谈,每一个生动的笑脸,每一个玩笑吵闹,亦或有点小故事,小波折的某次团圆饭,如今想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一个春节一张照片,全家福印刻在胶片,更印刻在我们这些孩子的记忆里,和堂哥聊起,即使他海外归来多年,看过不同文化的盛典,经历过跨文化的离合,然而,最触动的还是我们儿时在奶奶家过的年。那些记忆里,亲人们一张张的笑脸,仔细定格,都是那么明媚温暖,而那脸庞也是他或她的华年。
那些回忆像被雕刻过的烟火瞬间,朴素但却精致无比,接地气的温暖但又弥足珍贵,像是时光送给我们的一个最精美的无价艺术品,在记忆里闪闪发光。想起温暖却又不可触碰,因为那里是柔软,是亲情,也是思念。
记得那时从大年初一开始听到院里和邻居家时常有拜年的声音,过年好不绝于耳,然后是一家家热情的迎客声和关门声,每一个关门声背后,想来都是一个热乎乎的温暖团圆。这样热闹的拜年能持续月余。爸爸妈妈带着我也去姨姨家拜年,从惦记姨姨家的好吃的到惦记和他们好好聊聊,我长大了。
那时没有微信,短信也少有,大家表达心意都是亲自登门拜访,大活人亲自打包上门,手里各色年味的礼品,虽然有时那些礼物不一定需要,放好久也处理不完,但是每家每户是享受的,不为礼物,看着那花花绿绿的礼品们,似乎代表着围绕你的亲情友情和爱情,那是比现在微信拜年更有温度的存在。人始终更需要面对面的交流和相聚,那才是真的团聚,真的热气腾腾的生活吧。
希望,今年,给你的至爱亲朋别忘了来个热气腾腾活人打包上门的拜年。
年味,当然还有各种民俗,民俗里有老百姓的真实,才热闹,所以记得小时候很多自发的街道社团组织一些民俗表演,都格外生动,因为洋溢在那些表演里的不止是艺术呈现形式,更是一张张生动的脸和红火的心。民俗越接地气越有年味,记得很多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花红柳绿,浓彩装扮走街串巷表演节目,其实就是锣鼓喧天的扭着走一遭,那也看的人山人海,络绎不绝。过年垒旺火,一群小朋友被烟熏的黑黢黢,却开心不已。所以热闹,不在形式,在人们心里。
不知何时慢慢的年味淡了,人们一说起过年多半愁云惨雾,想着逃亡似得回乡路途,谁还没有过几次人在囧途。想着过年的巨大消费,想着要面对可能比向老板汇报工作还要细致的通报近况致亲友,想着自己大业未成、踌躇满志却已到了要关注养生的年龄,林林总总,七七八八,总觉得这个年不是那么好过的。其实很多在外漂泊的人有一颗想倾诉的心,却又有一张张不开的嘴。近乡情更怯,亦或习惯了自己背负一切。距离远了,倾诉有时也远了。
其实,年一直都在那里,从物质到形式到便捷,它越来越美,品不出滋味的是人们的心。
物质的迅速发展让人们不需过年随时可以饕餮盛宴,华服着身。通讯的便捷让人们不需见面,在线拜年,有时甚至都忘记了亲自见到对方本尊是何年何月。
人们也无需再为年不舍昼夜的准备什么,家政,超市,餐厅已经备好了一切。人们却失去了这个准备过程的仪式感和期盼,那一点一滴通过劳动堆积起来的意义感,仪式感和期待感,似乎手指动一动下几个订单,打几个电话就全部搞定。经济的发展趋势让人口分布从以前的家族聚集式到今天全国分布式,过年,五湖四海的亲人有时很难凑齐,但终究是人过出的年味,不是桌上的美食和银行的“毛爷爷”,于是人不到齐,年味自然少了些。
人在有温度的交互中才能让味道升腾起来,人在有真切交流的情境中才可欢颜。
让我们重拾儿时的年味,虽然也许味道略有不同,但尚可追忆,尚可操办。
让我们为年再找回一些仪式感,让我们为年尽力凑齐团圆。
让我们不在忧虑未来或懊恼过去中错过了年应有的喜庆团圆。
让我们以孩子般的天真智慧过一个体会当下的年。
让我们为年找回它应有的温度和味道。
让我们为年找回儿时的感觉。
只要有心,有爱,有相聚,你的日子天天是儿时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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