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鲍尔吉.原野谈文学.人生

几年前读一篇《让高贵与高贵相遇》的文章,记住了鲍尔吉.原野这个名字。文章不长,但字字句句犹如甘露,恰逢其时地滋润着彼时的我年轻而浮躁的心。没想到,在马年春天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鲍尔吉.原野老师应包头市文联邀请来包头讲学,使我能够亲眼见到了他。

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鲍尔吉.原野气定神闲地开始了讲座。没有客套,没有开场白,甚至也没有我们听惯了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而是始终带着深深的探究和思索。正如他开头所说的:“我不讲散文,也不讲金科玉律,而且我认为,文学创作是没有真理的”,“我不想往对了说,也不想往错了说,不想灌输观点,只想引发大家的思考和辩论”。就是这样开门见山,就是这样实实在在,让人感受着他的真实与纯粹。

整场讲座中,他以英国诗人奥登的“大师的八个标准”为主线,旁征博引、深入浅出地进行溯源、解读、呈献,从萨特到庄子,从黄宾虹到鲁迅,从绘画到文学,我们仿佛乘着一条宇宙飞船被他带领着时而驰骋到遥远的西方,时而穿越到历史的深处。他像一个巨人,在浩如繁星的文学与人生的穹幕中,自由,随性,潇洒。随口说出的一个个作者,一部部作品,令人感叹于他阅读量的丰富。是啊,唯有博览群书的人,才能这样溯源古今,也才能写出这样打动人心的作品。

他讲到,大师的第一个标准就是把所有精力都汇聚于一件不可知的事情上。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人的思想和精力过多地被温饱、欲望、利益等绑架,因而很难不顾一切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分散于不同的事物上,必然会分散战斗力。阳光汇聚在一起,可以燃烧;小溪汇聚在一起,可以成江河。普通人虽然远远达不到大师的标准,但也可以从这里得到借鉴。有时我们贪得太多,想得到的太多,反而不会如愿以偿。大师的其他标准还有:关心人类相通的事情,对风格的追求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要有足够长的年龄,要具有悲悯的情怀,要朴素,要信仰坚定。他讲的虽然是大师的标准,但我认为,世间的真理是相同的,人生的规律适用于所有人。大师也是从普通人成长起来的,大师所经历的,我们普通人也经历着,只不过大师更坚韧,或者说具有上面所说的特质,使他们成为大师。听着他的讲座,那一个个历史深处的符号代表的人物渐渐鲜活起来,变得可爱、亲切。“横眉冷对”的鲁迅是悲悯的,有着极其柔软的悲心,心底非常善良,他说,这是打底的。谈到朴素,他说,修炼到一定程度,人不想用各种花招骗别人了,就是朴素。在文学作品中,朴素的风格最难得。杨绛的散文,是平淡、朴素的,也是悲悯的。

最耐人寻味的是他讲的大师的最后一条标准:没有标准。他的解读是:文学艺术是创造的事业,要不断去掉一些旧标准,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讲座中,让人时时感受到他那不露痕迹的幽默,正如他所说的:露骨地说出真话就是幽默。

他说,好的文学作品是不可知的,越写越快,越写越多不一定是好的文学。他对自己的文学创作是苛刻的,他讲到,对于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就直接删,鼠标一点,就OK,重新再来。这个与歌手腾格尔、画家朝戈并称“草原三剑客”的蒙古男人,不仅以笔为剑,砍去生活的虚伪芜杂,写出真善美,更把剑指向自己,追求文字的品味和精粹,这种对文学宁缺毋滥的追究品味,不仅使我对他肃然起敬。

在互动环节,在回答读者提问“怎样看待财富”时,他说:“人生如果有什么财富的话,那就是平静。读书越多,修养越多,越平静,越不易出错。”这不禁使我想起了《大学》里的句子: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是啊,这个时代我们的心被过多物质上的东西所蒙蔽,殊不知真正的财富就蕴含在我们的内心。拥有了平静,我们可以处变不惊,更好地把握规律,从容地审视这个世界和我们自己。拥有了平静,也就更接近高贵,他说,人的高贵主要是诚实、善良、守信、坚定,做一个善良的人比做一个作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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