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节最快乐的孩子

文｜徐徐

大黄狗耶露跟他的小主人小今同一年出生，一起长大，现在他们都九岁了。

那天小今和妈妈带耶露出去散步，有人问这狗几岁了。

“九岁了。”妈妈说。

“老了，看那脸，已经白了。”那个人说。然后一群人围着耶露，都说：“老了，老了。”

“我才九岁就老了吗？”耶露神情恍惚起来，隐隐约约还听见有人在说：这么胖，足有一百多斤，狗肉最香！

耶露冲出人群，跑到一棵老柳树下，喘着粗气。“为什么九岁就老了？说好的八九十岁呢？”耶露总听见那些老人在一起说：“岁月不饶人啊，一晃八九十岁啦！”所以他一直以为衰老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要到小今变成老太太那一天，他才会老去，谁知……现实太残酷了！耶露冥思苦想着，他的脸上布满了痛苦的皱纹。

“看这条老狗，多老！”“一定是被主人抛弃了。”“说不定是病狗。”路过老柳树的人都议论纷纷，耶露耷拉着脑袋，像是不能承受这样的判词。

小今和妈妈找到了耶露。“你呀，真是越老越不听话了。”妈妈埋怨道。

耶露回家后，整日无精打采。妈妈对小今说：“耶露真的老了，都九岁了。”

小今问：“我也老了吗？”

“没有，你还是孩子。”

“为什么耶露老了呢？”

“时间对于耶露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过的一年，对耶露来说至少是七年。如果耶露不开心，不幸福，那时间的速度就更快。”妈妈一边说，一边对着镜子试穿一件件漂亮的衣服，还涂上口红，穿上高跟鞋，又用剪刀剪下一朵嫣红嫣红的玫瑰花戴在自己高高的发髻上。小今多想变成大人，就可以像妈妈那样美。

“如果耶露的病总不见好，我们就应该筹划到哪里选一块墓地了。”妈妈背着耶露说，“衰老之后就是死亡。”

小今吓了一跳：“哦，我只是想长大，却不是想变老，更不想死。”小今突然对于时间的流逝感到不可思议和担惊。

若是让耶露长寿，时间就会缓慢，她就惆怅着不知何时才能变成妈妈那样的美人；若是让时间飞逝，自己瞬间成为美人，则耶露必须同时消失无踪。

“我愿意时间倒流呢！”小今听见奶奶自言自语，翻看着相册。一页一页，奶奶一会儿泪花晶莹，一会儿痴痴傻笑，密布的皱纹下，藏着的是一个孩子的脸。最后翻到的那一页，一张泛黄的照片，那小女孩，不就是小今吗？

“奶奶，这是我吗？”

“这是奶奶。时间催人老啊！”

“奶奶，奶奶您的时间，跟耶露的时间，一样跑得飞快吗？”

“好像比耶露的时间还快啊！时间就像一只飞快消逝的鸟儿。鸟儿飞累了还要歇一歇，可是时间的鸟儿，从不歇一会儿。”奶奶照了照镜子，叹息着自己的白发。

“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小今突然吟出了这句诗。

“唉，我的小今真是理解生活了。”奶奶高兴地夸奖道，又吟了两句“此翁白头真可怜，依稀红颜美少年。”然后奶奶哈哈大笑，穿着漂亮的大花裙子，到公园跳舞去了。

“哦，耶露，你真的老了吗？我还是不能相信！”小今把耶露搂在怀里，低低地啜泣。家里现在只有小今和耶露。

“我才没有老。”耶露说话了，“我还只是个孩子。”

小今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一直都以为耶露是会说话的。“是啊，耶露，你还是个孩子。”小今说，“明天是儿童节，是我们孩子的节日，你要不要参加？许多孩子会到公园跳舞。”

“想参加啊，可是，我不会跳舞。”

“我来教你。”

就这样，小今教耶露跳舞，耶露是个聪明的孩子，一会儿就学会了。

第二天，小今一早就起来了，她今天可以像妈妈一样精心化妆打扮了，她穿着漂亮的蛋糕裙，脸蛋擦了胭脂，涂了口红，还盘一个小小的发髻。这时，耶露叼了一朵玫瑰花，小今急忙戴在发髻上，妈妈看了也夸漂亮，耶露美滋滋地坐在旁边，伸着舌头哈哈着。

“妈妈，我要带耶露去。”

“那怎么行？耶露已经老了，不能再参加儿童节了。”

小今回头看了一眼耶露，他的眼睛里已蒙着一层泪水。

“妈妈，让耶露去吧，他才九岁，不是吗？为什么一定要说他老了？”

“时间不公平，就是这样。”妈妈想了想又说，“这样吧，等晚上带耶露去参加老年唱诗班吧。他老了，跳不动了，唱歌应该没有问题。”妈妈说完，安慰地抚摸了一下耶露的脑门，然后带着小今去公园跳舞了。

耶露自己在家，对着镜子跳起小今教他的舞蹈。“活泼而又灵动，完全不像个老人。”耶露自信地说。“我要让妈妈知道，我还是个孩子。”说着，他急忙打开妈妈的化妆盒，匆匆给自己画了个妆——关于化妆，他早就无数次看见妈妈怎么画的，所以难不住他。不一会儿，他就给自己沾了一对长长的大睫毛，嘴上画了点口红，“不能太艳，要淡雅。”他说，又给自己系了一条小今爸爸的领带，戴上了小今爸爸的墨镜和礼帽，喷了点男士香水，然后他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坐着电梯下楼，走出小区，一路经过服装店，宠物商店，博物馆，图书馆，电视台，他小跑着，路上行人都停下来说：“看这条狗多漂亮，多年青，应该有一岁了吧。”他们举起了手机要拍照，耶露摆了POSE，大家把这些照片都发到朋友圈上，这样一路下来，耶露已经成了大明星，只是他还不知道。

耶露终于来到了儿童公园，天空蓝蓝，鸟语花香，一群小朋友站好了队伍，他们个个都穿着漂亮的衣服，耶露一眼就看见了小今，他们用眼神互相问好。这时老师拿着麦克风在说：“蓝孔雀少儿舞蹈团庆六一演出现在开始。”

小朋友们开始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跳得多美啊，正是昨天小今教耶露跳的那支舞蹈。看着看着，耶露情不自禁加入到跳舞的行列。电视台的录像师正在录像，他一直在寻找着亮点，当他看见了耶露，他的心怦怦直跳，凭多年的工作经验，觉得今天这个节目一定会火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大明星，出现在他的镜头里了。

老师也看呆了，狗狗的舞蹈感觉怎么会这么好，真是个天生的舞蹈家。

“这位小朋友，跳得真好。”舞蹈结束后，老师走近耶露，跟他握手。小朋友们围着耶露开心得又蹦又跳。

“你几岁了？”又被人问到这个尴尬的问题。

“他九岁了。”小今替他回答。

“才九岁啊，真年轻，我都10岁了。”一个小男孩说。

“才九岁啊，我都11岁了。”一个小女孩说。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觉得耶露已经老了，耶露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更爱这些孩子们了。

“除了跳舞，他还会干什么呢？”小朋友们问。

“他还会开车。”小今说。

这时一个小男孩开着他的小汽车神气地行驶过来。

“借你的车让狗狗玩一会怎么样？”

“他会开车？”小男孩不相信，但他还是从车上下来了。大家都期待地看着耶露，耶露上了汽车，摆弄了一下方向盘，车没有动，小朋友们都笑了。一只蝴蝶落在耶露的耳朵上，告诉他，要这样，要这样，耶露听了照做，小汽车跑起来了，耶露带着小蝴蝶不一会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了。

“跟我走吗，到天涯海角？”小蝴蝶问。

“不，我要参加儿童舞蹈团。”耶露带着小蝴蝶绕着公园的林荫路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就知道耶露不会走远。”小今说。

“耶露，参加我们的舞蹈团吧。”老师说。

当天晚上，本市电视台的儿童频道，一个儿童节最快乐的孩子出现在屏幕上，他就是耶露。

“明天我还要过儿童节。”晚上临睡觉时耶露说。

“明天不是儿童节了哦。”小今说。

“为什么，儿童节这么快乐，为什么不天天过呢？”

“一年只有一次，我们明年再过。”

耶露有点失望，但是他的生活还是充满了快乐，因为他是儿童舞蹈团的成员了。他永远都是个孩子，快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