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连载:春芜(二)

二零零三年,七月,大学本科毕业,夏芃保送本校硕士研究生。汪琼琼考到北京读研,陈雨华工作尘埃落定。三个女孩子兴奋地期待着一场毕业旅行。

在W大这所工科院校里,男女比例极为失调,夏芃他们班仅有五个女生,其中有两个是当地人,走读生。平时宿舍里,基本上只有夏芃、陈雨华和汪琼琼三个人,四年下来,志趣相投,情比金坚。很多女生入校伊始,整天黏在一起,到各自有了男朋友之后,关系就慢慢淡了,可她们三个比较特殊。陈雨华的男朋友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比她大六岁的邻居大哥哥,当时在国外读书;汪琼琼的男朋友是她高中同学,高考前因为一件事两人分手,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两人堵了气似的,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上大学后,两人都后悔了,都还对对方念念不忘,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反正两人复合了,大概是因为距离的缘故,青涩的恋情反而愈显美好和珍贵;夏芃呢,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影响,一直就一个人单着。班里的男生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偶尔背后拿她们开个玩笑,她们听到了一笑置之,也不大介意。三个人同进同出,一起吃饭,一起上课,周末一起出去兼职或游玩,四年的光阴倒也充实快乐。三个人的家庭条件都不富裕,从大三下学期开始,三人就开始计划毕业旅行的事,攒钱,定路线,找攻略,最后确定沿着广西、贵州、云南三省的西南旅游路线,为期一个月。自助游,慢慢地,边走边看,反正时间够充足,离夏芃和汪琼琼研究生开学报到的日子尚早,陈雨华那边,李默早就跟T大打好了招呼,新生报到的时间就是她开始上班的日子。他一向是宠着陈雨华的,从小到大,开始是像哥哥宠妹妹一样,后来长大了,相差六岁的两人开始暗生情愫,那时陈雨华读初三,面临中考,成绩不好不坏,在重点高中和非重点高中的分数线之间徘徊。而彼时的李默,从小就是街坊四邻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的形象代言人的李默正在全国最著名的Q大读书,因为一场篮球赛的意外,踝骨骨折,要在老家休养一个月。两家的父母是一个单位的老同事,同住在单位的职工住宅楼,两家是对门。面对成绩不稳定的女儿,陈家父母思虑再三,终于敲开了李家的大门。李家父母是热心人,当下应允。于是第二天开始,陈雨华从学校回家,就过去李默那,让李默给她补课。高材生不愧是高材生,平时在学校里那些老师讲的唾沫横飞学生却听的似懂非懂的的公式啊定理啊化学方程式啊,经过李默一解析,顿时变得简单易懂,陈雨华简直如醍醐灌顶。一个月的补习,效果惊人,中考成绩出来,陈雨华从全班的十名左右一下子跃居全校的前十名。重点高中的名额,抓的稳稳的。也就是这一个月,两人之间的眼神慢慢就不对了。陈雨华对李默,那是又崇拜又爱慕。刚开始,李默还不敢面对,毕竟两人年龄差摆在那了,放成年人身上,六岁不算啥,可那时陈雨华才十四岁,未成年,李默想想都有负罪感。可没成想,两家的父母知道后,不仅没大惊小怪,反而乐呵乐呵的,除了同事邻居这层关系外,两家居然有点像亲家似的走动起来。后来陈雨华读高中读大学,李默一直在美国,但两人吵吵闹闹,感情倒是从来没变过。所以陈雨华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初恋便是和自己牵手一生的人。

行程的最后一站便是木城。

二零零三年八月的木城,还没有像后来那样热闹,美丽的景致自不必说,夏芃更喜欢的是那种小城人优哉游哉的生活调子,阵雨后的地面,散发着泥土的潮热,空气中弥漫着甜甜香香,是桂花的味道。木城的大街小巷,遍植桂树,走到哪里,都能闻到这缕心香。夜市开到凌晨两三点,食物美味又便宜。三人都不由感叹,真想定居在这里,永远不离开。

木城以山水闻名,山清水秀,山不高水不阔,一切都如小家碧玉般,让人轻松愉快。著名的玉江穿城而过,水清澈见底,如一条青罗带绕着一座座秀丽的山峦,蜿蜒转折,迤逦而去。这条江的规模和气势是远远不及长江黄河乌苏里江松花江的,但是它在中国人心目中的位置和分量却是相当重要的,美丽的木城因了玉江更生光彩,连垂髫稚子都知道木城是人间仙境。

三人到木城的当天是晚上,经过一夜的休整,活力焕发,第二天一早便来到玉江景区游玩。二零零三年的中国,大家用的手机还都是那种黑白屏的,只有少数人才用的是带摄像头的彩屏手机,并且那个像素也是非常渣的,离的稍微远一点,根本看不清拍的是什么。为了这次旅行,她们三个在出发前买了一个傻瓜相机和几百块钱的胶卷,可是一路下来钱已不多,胶卷也所剩无几,并且在云南的时候照片洗出来才发现很多都曝光过度或者没曝光好,风景虽美,人也不差,相片出来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好在三个女孩子也不是很在乎,毕竟一起旅行的收获和心情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到了木城之后,三个女孩子都开始有点遗憾了,她们实在是太喜欢木城了,好想把它永远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山水在城中,城在画卷中,那山,那水,那人……就在夏芃陷入沉思的时候,陈雨华突然拍了她一下,示意她看前方,汪琼琼在一边抿着嘴笑。夏芃还不明就里,陈雨华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那里有人在偷拍我们。“啊?不会吧!”夏芃很突然地红了脸。其实也很正常,三个女孩子穿着一样的花裙子,娇俏柔美,青春飞扬,本来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夏芃轻轻拉了陈雨华一下:“我们走吧!”陈雨华头一扬:“我不!”汪琼琼和夏芃被这一声“我不”惊着了:“你想干嘛?”她诡异地笑笑:“你们等着,看我的!”只见她冲着拍照的那伙人走过去,径直对着那个拿着专业摄影器材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似乎点了下头,旁边的人好像在起哄。她又回过头指了指夏芃,那人从兜里拿出手机似乎在记着什么。后来才知道,他记的是夏芃的名字和地址。当然这是陈雨华回来之后告诉她们的,理由很简单:“既然他拍了咱们的照片,被咱们发现了,咱就有权利得到那些照片不是吗?那人已经答应照片洗出来之后,给咱们寄过去。”至于为什么留夏芃的地址,原因就更简单了:三人中只有夏芃的地址目前来说是确定的,汪琼琼要去读研的学校具体地址她现在压根不知道,T大的地址她是知道的,可那么大一个学校,她现在还搞不懂该寄到那栋楼哪个信箱。只有夏芃是确定的,还是原来的学校原来的系,只是从本科生变成研究生了。夏芃哭笑不得,陈雨华却是沾沾自喜。可是如果生活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去做这件事情的。这件事,改变了夏芃一生的命运。夏芃吃了那么多苦,想想,她都疼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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