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庐檐角的青铜铃在风中轻颤,苏砚璃将谢无咎安置在竹榻上。这是三百年来第一个踏入孟婆居所的活人魂魄,廊下悬挂的往生灯映得他眉间朱砂愈发殷红。
"大人,药泉备好了。"侍童阿蘅捧着玉瓶欲言又止,目光扫过谢无咎腕间盛开的彼岸花,"这印记...和当年夫人..."
苏砚璃指尖一颤,汤药溅在袖口。三百年前母亲也是这样躺在药泉中,青丝寸寸成雪。她至今记得那些从母亲心口蔓延出来的彼岸花,每开一朵,孟婆印便黯淡一分。
泉水触及谢无咎伤口的刹那,整个青庐突然震动。苏砚璃扶住石壁,惊见池底浮现出母亲布下的封魂阵——此刻阵眼处的灵石正与谢无咎心口逆鳞共鸣,将泉水染成淡金色。
"阿蘅!取我妆奁下的鎏金匣!"
铜匣开启时,熟悉的沉水香扑面而来。苏砚璃望着匣中褪色的红绸襁褓,忽然想起母亲临终时的呓语:"那孩子心口有片逆鳞,你要护他三魂不散..."
谢无咎突然呛出大口金血,血珠落在襁褓上竟化作并蒂莲纹。苏砚璃的太阳穴突突作痛,恍惚看见母亲抱着婴孩跪在忘川畔,九道天雷劈开冥府穹顶,襁褓中的婴孩心口龙纹大亮。
"大人当心!"阿蘅的惊呼声中,谢无咎周身腾起龙形虚影。苏砚璃本能地扑过去按住他心口,孟婆印与龙纹相触的瞬间,整池药泉蒸发成雾。雾气里浮动的金芒渐渐凝成半块玉珏,与她腕间玉镯完美嵌合。
谢无咎的睫毛颤动如垂死的蝶,冰凉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别去...补天阵..."他掌心的温度竟让苏砚璃想起母亲最后那个拥抱,那么冷,又那么决绝。
窗外彼岸花海无风自动,血色浪潮一直漫到窗棂。阿蘅突然指着谢无咎颈侧惊呼:"花开了!"
原先含苞的彼岸花印记正在舒展花瓣,而苏砚璃垂落胸前的青丝,不知何时已染上一抹猩红。她望着铜镜中与母亲越来越相似的眉眼,忽然明白当年母亲为何总在黎明时分对着忘川整理鬓发——那是在数算所剩无几的黑发。
子夜时分,谢无咎的呓语突然清晰起来:"九幽...共工..."苏砚璃正要细听,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她推开竹窗,望见忘川尽头升起十二根水柱,正缓缓凝结成巨蛇模样。
玉镯在此刻发出尖锐鸣响,苏砚璃低头看去,发现谢无咎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他眸中流转着不属于亡魂的鎏金光晕,指尖正轻轻摩挲她发尾的赤色:"原来染红青丝的,不只有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