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故技重施
弯月细瘦犹似一把镰刀,挂在暗灰色的天幕上,周围没有一丝云彩,洒下冷冰冰的光芒。月光映衬下的云雾水乡小镇阴沉沉的,犹如一袭灰袍沉闷酸腐的之乎者也的穷书生。
鸡公车车队钻入小镇的官宣巷,独轮碾压石板路,依旧发出吱嘎吱嘎的怪叫声。蹦跶着跟来的孩童还有三人,嘴里发出欢愉的笑声。铁笼子里的动物安静下来了。
官宣巷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二门深锁。四周静悄悄的,人们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想躲得远远的,置身事外。
巷子里的一株腰粗的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枝头上的桂花盛开着,小米似的花朵星星点点,虽然散发浓郁的芬芳,却是无人问津。
“三位可爱的小朋友,想不想看最激动人心的神奇戏法呀?”一路上一言不发的老太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撩了撩垂在额前的枯草似的乱发,露齿一笑,露出黄乎乎的参差不齐的獠牙,“老奶奶可是变戏法的高手哟。”
“老奶奶,什么是戏法呀?好玩吗?”
“变戏法和电视里的魔术表演差不离,这可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国粹。”
“老奶奶,您不会骗人吧?”
“骗人是小狗。老奶奶都七老八十了,干嘛要骗人?我这个戏法叫做‘逃出生天’。简单的说就是把你们三个小朋友放进铁笼子,我用移形换位之术再把你们弄出来。三位小朋友,这个可是十分的神奇,机会难得,值得一试哟。”
“哇喔,好神奇的戏法。我要参加!”
“老奶奶,我也要。”
“老奶来,我也要试一试,好期待呀。”
随着咿呀的响声,鸡公车队的三个大铁笼被拉车的老头一一打开,露出黑洞洞的方形门洞,犹如野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孩子们兴高采烈,毫不费劲的爬进大铁笼,一脸期待的坐在冰冷的笼子里,虽然被卖掉的野生动物留下的那股子的骚味儿异常刺鼻,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去捏小鼻子的。爸爸妈妈常说,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是丢人的缩头乌龟,那会被伙伴们笑掉大牙的。
“孩子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老太竖起枯枝似的大拇指,努力的在老树皮似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模样瘆人得紧,随即上前一一关紧铁门,瘦骨无肉的手握住门搭扣轻描淡写的一拧,看上去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搭扣便被扭成了麻花状,锁死了。
铁笼子里仅剩的几只动物目睹了这一切,它们是最敏感的种族,于是嘴里发出警告,传出一阵急促的唧唧唧唧的声音。
笼子里的小朋友安安稳稳的盘腿而坐,满心期待即将发生的神奇魔法,浑然不察眼前的危险。
老太慢腾腾的回到鸡公车前,弯下腰,伸手抬起鸡公车的木柄,攥在手上,率先朝巷尾推去,余下的鸡公车紧随其后。
车队缓缓往前,负责叫卖的老头没再用粗嘎的嗓门喊出刺耳的吆喝声。
“老奶奶,怎么还不变戏法呀?我可是等不及了。”笼子里的一位小男孩弱弱的问了一句,语音里略带着哭腔。
“稍安勿躁。老奶奶正在全力运功呢,很快就可以使出移形换位的奇幻之术了。”
朦胧的月光下,石板路反射出幽光,车队拖着长长的黑色尾巴,缓缓的继续往前移动。
一阵冷风袭来,风魔捉住了躺在地上睡大觉的枯枝败叶,它伸出无形的利爪,或是把枯叶抓起,甩向远处的臭水沟,或是直接把枯叶推下旁边的水流奔涌的沟渠,或是逼迫枯叶跳进挤满秽物的黑色垃圾袋。稍远处的枯枝败叶见势不妙,惊慌中,它们只顾落荒而逃,忘记了它们飞落枝头时犹如枯叶蝶的优雅作态。
“老奶奶,您要带我们去哪里呀?我好怕怕。”过了好一会儿,铁笼子里的三个孩子似乎感觉到一丝不妙,本来是安稳的盘腿而坐,随后不安的爬起来半蹲着,后来干脆就跪在冰凉的钢筋上,惊恐的睁大眼睛,稚嫩的小手抓住铁笼:“老奶奶,您是一个骗子!”
“嘿嘿!小乖乖,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大人编出来这些鬼话,糊弄你们这些榆木脑袋的小东西。”
“呜呜呜……”
先是一个孩童嘤嘤的笑声啜泣,随后是两个孩子哇哇的哭泣,最后三孩子都在嚎啕大哭。他们的哭声撕碎毫无人情的夜幕,传得很远、很远。
咿呀一声,官宣巷288号的黑猪肉放心店铺面的大门开了,一个彪形大汉手里擒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背着铁链钩子,犹如一只饥饿的大虫嚯的跳出来,阻住了鸡公车队的去路。
“站住!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几个风都吹得倒的死老头、老太居然跑到云雾水乡绑架儿童。”店主温门神大喝一声,好似晴天霹雳,“还大摇大摆的毫不遮掩,你们这些混蛋欺负我们小镇无人了吗?”
温门神身高一米八零,宽脸堂上爬满络腮胡,额头是一道斜杠的疤痕,膀大腰圆,秃顶的大脑袋扎白色方巾,皮肤黝黑如碳,身材状若水塔,身上黑色的皮衣皮裤,还有脚上的黑色大头靴沾满脏兮兮的油渍,腰间围了一条血迹斑斑的帆布围裙,手中的那把油亮的杀猪刀在月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背上的铁链钩子黑乎乎、油腻腻。
“噶叽、噶叽、噶叽……”鸡公车队伍停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叔叔救命、叔叔救命、叔叔救命!”囚禁在铁笼子里的三个孩童仿佛见到了从天而降的救星,惊恐的眼神里出现了希望的光芒。
推车的老头站在鸡公车旁边,一脸冷漠的斜眼瞧着眼前的温门神,眼神里满是蔑视。
“还快点滚蛋!该取哪去哪。滚回你的猪肉铺去,老太可以抬抬手,饶你不死。否则,哼……”老太慢腾腾的离开鸡公车队伍,颤颤巍巍的走到离温门神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下来,说话时露出黄乎乎的参差不齐的獠牙,虽然粗嘎的声音一点不响亮,但是威胁的味道却是够带劲。
“妈的,老子温门神年方三十八,杀过人、放过火、搞过抢劫,牢饭就吃了十五年,是镇上远近闻名的泼皮。如今被政府改造好了,做了一个守规矩的杀猪匠。你一个傻不拉几的老太婆还出口伤人,吓唬我?老子啥场面没见过?”
温门神一脸不屑,抬脚朝老太走去,举起擒在手上那把剔骨刀。
“找死!”
老太三角眼上的一字眉倒竖,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红色软鞭,她轻描淡写的挥出手中的软鞭。那条软鞭带着呼啸声飞向温门神。软鞭劲道凌厉异常,破空声惊飞了一只停留在半空中电线上的夜游的山鸟。老太的软鞭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赤链蛇,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的击打在温门神擒刀的手碗。一阵剧烈的疼痛由手腕窜上温门神的手臂,整条手臂似乎都失去了知觉。
温门神吃疼,手不由自主的一松,擒在手中的那把杀猪刀落在石板路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快点滚!”就在温门神一脸错愕之际,老太已收回软鞭。
“妈的,老子宰了你这个老不死的。”温门神一脸温怒,弯下腰去,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试图去拾落在地上的杀猪刀。
“哼!”老太一声怪叫,不再废话,手中的软鞭再次飞出,呼的缠绕在温门神水桶般的腰上随即手中使力,软鞭往回一带。就在一挥一带之间,温门神被软鞭托起,斜刺刺的飞了出去,越过鸡公车队伍,像一枚弹头似的撞在几米远的墙壁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紧接着,噗嗤一声响,背上的铁链钩子刺穿温门神的黑色皮衣,尖钩深深的陷进后背的肉里。
“啊!”随着凄厉的惨叫声,铁塔般的温门神当场晕死了过去。
“无知的人类,不堪一击!”
老太挥鞭、收鞭,再次的挥鞭,都是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完成,可谓一气呵成,刚才还颤颤巍巍的老太,俨然一副刚刚磕了药,精神亢奋的女杀手模样。
躲在屋里,透过窗户,透过门缝,目睹了这一切的住户,无不捂住嘴巴,吓得屁滚尿流。
好险,好险!还是我老道。姜还是老的辣,不可一世的小霸王温门神还是嫩了点!
少数几个住户暗自窃喜自己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冲出门去救人。于是,他们一面不断的伸手拍打因为害怕剧烈起伏的胸口,一面暗自庆幸。
“派…派出所吗?我…我是官宣巷的住户。什么?我是谁?我是谁还他妈的重要吗?快点来,出…出大事情了。杀,杀人了…还绑走了三孩子。这群天杀的贼,往荒原方向跑了。她们的交通工具?鸡公车。你是警察,居然不知道鸡公车?叽叽嘎嘎的,跑得又慢,是那种老式的鸡公车,诸葛亮发明的,可惜忘了申请的专利!”温门神的老婆程伟建吓得面无血色,躲在二楼阁楼里,她拿在手里的电话不停的抖动,语无伦次的给小镇派出所报了警。
伴随着叽叽嘎嘎的怪声和孩童们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老头、老头拉着鸡公车,继续往前去了。
天上的那轮弯月躲进飘过来的厚厚的乌云里,似乎唯恐避之不及。
一路再无人出来阻拦。
先是穿过桃花大道,随后是越过花都大道,老太带领鸡公车队很快出了小镇,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朝那片无人问津的荒原而去。
龙泉剑客
二O二O年二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