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务琐记

我大概不算个太懒的女人,其实前些年每天要把小家里里外外抹一遍的我可以说是勤快的。近几年做清洁常感体力不支,虽是陋室也敝帚自珍,心里还不太情愿请别人打理,于是便常用一句话来宽慰自己:那地板又不是要吃进嘴里的,弄那么干净做什么?是我不知何年在书里看来的话,其余都不记得了,独独没忘了这句。

有个习惯一直还在,我娘教过我,垃圾不能留过夜。

娘在的时候从不叫我学做家务,只一样会差我,夜里去把垃圾倒了。那时家里垃圾都用一只铁皮撮箕装着,什么烧透的蜂窝煤、果皮蛋壳、剩饭菜、扫地的灰尘碎屑,满了便要倒掉空出来再用,一天不止倒一回。母亲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唤我倒垃圾,我常欣然接受,径直去煤炉边提起撮箕出门。马路下那一排红砖平房的第三个门是我家,门口两级水泥台阶,再是一条明沟,被不远处的路灯亮光笼罩着,娘总是嘱我小心看清路和车。又上七八级高深的台阶方是马路,对面有个大垃圾箱,附近居民的生活垃圾都倒这里。我记得娘的话,穿过马路时注意车不乱跑,暮色下的一切都那么高远神秘,连空气也清凉沁人,童年的我觉得自己在完成一项娘交代的重要任务,于是很容易便开心起来。

天太冷时有些不愿去,见只一点垃圾就和娘说明日再一起倒吧。娘说不管多少垃圾不留过夜,我就会听话地按娘的道理去做。雨大雪滑的时候娘不会叫我们,通常是她或者父亲打着伞去。

等到自己做家务时慢慢觉出,垃圾是生活中淘汰、废弃的残余,肮脏杂乱易生污浊晦气,自然不应留在屋内影响家人的眠息吐纳。居室整洁舒适空气清新,住的人才能神清气爽身康体健,家运始能日隆。因此每次外出前我必定把家里弄干净,回来后放下行李第一件事还是搞卫生,且有件事会交待好老公,每天不要留垃圾过夜。

这几个月写字如此投入,总是时间不够用,我是肚腹可以随意打发,居室环境仍不会太马虎,只有坐在通透清新里,才能完全平静心无挂碍地享受文字世界的风景。

都说穿着围裙下厨房的男人很性感,女人在家里专注做清洁时的样子,不知道可不可以也用这个词形容。连伟大的巴尔扎克都认为:爱情抵抗不住繁琐的家务,必须至少有一方品质极坚强。如果说愿意做饭是为了亲爱的人大快朵颐的开怀,那么沉静细致地保持一个家的明亮舒适,让亲爱的人拥有洁净的空气和愉快的心境,同样是用饱含的深情和浓浓爱意,坚强地守护着幸福。

曾经在读小学的儿子眼里,妈妈是个只会烧饭拖地洗衣服的人。他只看见我在家里早晚的忙碌,并不知道妈妈也要考试还有许多书没看,只能在他睡下后才有时间顾及。

中学以后对于他的学习更多的是陪伴而非督促,经常是他闭门安静攻书,我悠悠地自己做事。他挺烦我进去打扰和乱动东西,便趁他未到家时赶紧拾掇,继续保持他的狗窝样,只把桌和地擦干净,乱就乱点吧,没有灰尘就行。大概是受娘的影响,我骨子里男主外女主内的封建意识还是挺浓厚的,故一直没有要求儿子学做家务,他被我纵容得长到十八岁也没洗过一只碗或一双袜子。

奇怪的是,那么懒散的儿子进大学却成了寝室里最爱干净的人。他说本来搞卫生是轮流的,可两个室友懒得出奇,另一个根本不会做事,他再不弄寝室简直没法呆。想来虽然在家时自己房间也凌乱,可家里东西都是干净的,空气也清新,所以他忍受不了太过邋遢吧。后来实习时租房住小家伙也会自己拖地,笑着问他在家时为什么不做呀?他说有我可以依赖能懒就懒啦。原来孩子离了娘自然会长大,我不也正是这样一点点学会的吗?

不过偷偷告诉你们,还被儿子依赖的感觉真的不要太好!我很愿意他和我一样,想起自己妈妈时总是那些烧饭拖地洗衣服的琐事,因为这是天下母亲最好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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