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毕业后橙溪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城市。刚下飞机从停机坪往外赶,一阵四十度高温的热浪裹挟着傍晚被阳光暴晒了一天的空气扑面而来,体测现在傍晚时分温度都有四十度,不愧是出了名的火炉之城,这么多年,还是这样热情滚滚。看着新婚的老公一脸热中暑表情,她噗嗤的笑了出来:“和你说了这个城市超热的,一下飞机就感受到了吧?”他老公晕乎着点头,牵着她上了出租车,橙溪告诉司机,往N大方向赶去。师傅一听她要去那个地方,立刻开了话匣子,说他儿子也在N大上学了,新校区环境超好,音乐广场和人工湖都很好看,还有一句俗语狠夸N大男生长得帅又能干。傍晚霓虹下映衬这个城市格外繁华,处处灯火通明,路边美食街都能闻到香气四溢的火锅香味。车慢慢往N大方向逼近,橙溪对着车窗,城市景象飞快的往后倒退,仿佛十年前的自己触手可及。
十年前的那个九月,全国大部分地区已经进入初秋,这个城市却格外的热,橙溪和同学们一下火车就被热晕了。到了学校大家收拾完了说要到学校门口超市买点东西,橙溪跟着大部队一起,发现校门口对面有家CD店。突然,一个非常熟悉的侧影出现在眼前,俊朗的线条,微微上扬的嘴角,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像极了橙溪高中时代的初恋男友。她走上前,刚想看个究竟,那个男生却往店门方向走去,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下。
三周后,系里学生会组织开会,学生会主席一番介绍之后,让大家稍微等,文艺部部长临时有点事情还在路上。说话间,有人推开门,橙溪抬起眼,心里一沉,这是那天在CD店里看见的那个身影,正脸也像极了自己高中时代初恋,但多了一份儒雅,又多了一些温柔,不似初恋的运动阳光。抬眼间正好迎上了师兄深黑的眸子,清澈的眼神如春水一般柔和,橙溪像陷在沼泽一点一点陷进去无法自拔。
后来,橙溪婉拒了校学生会师姐邀请转而加入了系学生会,为的就是能够多和这位师兄碰面。像是入了魔障似的,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每周一次系学生会例会成了她每周的全部,她尽一切可能打听师兄。这位师兄是四川人,最近状态不好,刚和女朋友分手。两天后,系里的篮球队打比赛,橙溪作为系学生会记者,去现场观赛。师兄应该是戴上了隐形眼镜,显得五官更加清秀帅气,着一身白色运动服黑色运动鞋,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斯文中带有一股少年独有的英气。赛场上,他时而心思缜密,判断着对方的运球方向;时而加速狂奔为队友赢得投篮时机;时而纵身一跃标准的扣篮动作划过天空,篮球稳稳的落在了球筐里。看着师兄修长的身影在赛场间奔跑,看着他一次次和其他队员打配合帅气投篮,一朵久未盛开的花慢慢从橙溪心底里绽放。
篮球赛后,橙溪对师兄越发热情起来,学生会成员平时交流东西本来就很多,见到师兄橙溪会刻意观察师兄的喜好。一开始,是师兄宿舍的人都知道,后来是宿管阿姨知道了,最后整栋宿舍楼的男生都知道橙溪在追求师兄了。男生们纷纷感慨,这个大一女神级小学妹拜倒在了师兄的石榴裤下,他们彻底失去了追女神的机会。
半个学期很快就要过去,临近圣诞,学校传统,每年都会有一次圣诞节晚会,从节目海选、道具、舞台到晚会流程,所有院级和系级学生会成员全部参加,整整一个月时间,所有人忙忙碌碌。那一年,晚会成功举办结束,大家一起去聚餐。席间,大家开始对橙溪狠追师兄这件事情调侃起来,橙溪自己苦笑的说了句,全系的人都知道我在追师兄,只有师兄自己无动于衷。
旁边的人一阵起哄,橙溪端着酒杯向师兄敬酒,师兄冷冷看着她,拿开她手上的酒杯,电光火石间,一个猝不及防的吻印在了橙溪嘴唇上,全场一片哄然。橙溪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周围各种各的声音从她的耳边进入,又从另一边出去,她完全记不住周围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唇边刚刚留下的一丝回忆。聚会后回宿舍的路上,师兄突然抱着她说:“在一起吧,我心里是有前女友的影子,不过我会尽量忘记过去,和你在一起,好么?”师兄喝了点酒,迷离的眼神中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落寞,带着淡淡的酒气,橙溪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
和师兄在一起的日子里,有时候师兄对她很好,橙溪喜欢游乐园,师兄只要有空就带她去各个游乐场,两个人像不知疲倦的孩子在游乐场里疯玩;有时候,师兄会明显心情沉下来,接连几天都不愿意搭理她,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橙溪看着心里也只能默默着急,又不敢触动师兄。
暑假刚刚考完试,自习室里橙溪正在收拾东西,突然电脑没电了,应急要接收一份文件,看着旁边师兄的电脑,点开准备用一下。电脑上的灰屏转向五彩缤纷,屏幕背景是师兄前女友照片,一张清秀的脸在景色映衬下格外动人,仿佛昭示着他们曾经有过的那段五彩斑斓的青梅竹马岁月。橙溪默默关上电脑,一行泪水扑扑的流了下来,立刻收拾了东西,逃亡似的离开教室。晚上,师兄找到了她袒露心迹,他始终没有办法完全走出前,他和前女友青梅竹马,从小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前女友,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分手。橙溪何尝不知道,师兄什么事情都很宽容温和,唯独在面对前女友的事情上像一个刺猬。最后师兄笑笑说,算了,我们不要在这件事情上闹别扭了,很快放暑假了,我们彼此冷静一下,你回家好好休息,我也要在暑假准备一下考研复习。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还剩十几天,橙溪已经到了宿舍,在收拾东西了。这个暑假格外难熬,橙溪几乎每天都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和同学们出去逛街唱歌聚会都觉得索然无味,同学们都笑称她相思成灾了。这时在学校勤工俭学的舍友回来了,看着橙溪吞吞吐吐的告诉了她暑假里的事情。
暑假期间,橙溪的师兄和一个别系师妹走的很近很近,一起上自己看书,一起出去玩,而且,暑假期间这个师妹一点都不注意自己的名声,经常在师兄宿舍逗留到很晚,据说有几个晚上都没有回自己宿舍,在校同学都知道这个事情。橙溪一阵手冰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路往师兄上自习的教室跑去,师兄抬眼看到她很开心的表情拉着他到了教室外,一手把她揽入怀中。
橙溪心里想着不要计较漫天飞的绯闻了,却瞥见了师兄的衬衫上有一根别的女生的头发,她挣脱了怀抱,淡定的捡起头发送到师兄眼前。师兄急于解释着什么,橙溪却分明只看得见他的嘴唇在上下开合,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内容,只是仿佛耳边听到了梁咏琪的那首《短发》。橙溪抬起头,看着师兄酷似初恋男友俊秀的脸,听见了心里那朵花枯萎的声音,心像巨轮触礁一样慢慢沉没下去,她独自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路边松柏森森,正面对着的是另一幢教学楼门前的烈士纪念碑,在暗夜里像一个墓碑一样,祭奠她都以对方劈腿而告终的两段青春恋情。两周后,师兄带着新女朋友出现在同学的视线,而大学剩下的三年里,橙溪再也没有谈过恋爱,学生会、校报和教室,这个姑娘像陀螺一样拼命的转,只为了能忘却心里那段伤害。不记得有多少个疲惫回寝的夜晚,是在阳台黯然销魂的或发呆或流泪。
一阵嘀嘀的长鸣声打破了橙溪的思绪,已经到了校门口,一对情侣在大街上拥吻,没有看到司机师傅的车开来。橙溪看着两个恋爱中的学生,稚嫩青春的脸上写满了激情和渴望,笑着抬眼看向老公,刚刚她自己思绪飘的远远的,老公静静的在一旁守候着。下了车,想起刚刚那对浪漫的小情侣,橙溪转身在她老公的脸上嘬了一口,说道:看,我们学校漂亮吧,这可是赫赫有名的N大哦。对面的饭馆里,同学们正在等着她们,她牵起老公的手往聚会方向走去。过去的终究过去,美好藏于心,不美好就让它离开,这场青春的无果之爱,藏于记忆,埋于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