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藏（五）
（1）
加入精忠会后，我接受了为期半年的系统培训。
学业有成，我开始陆续接手组织的任务。
其中，最令我引以为傲的，是1931年的营救爱国人士白玉友事件。
那是一次空前的挑战。
在敌人层层封锁的大狱天牢中。
我急中生智。
混入敌人大狱的厨房，在他们的晚饭之中做下了手脚。
当然，也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
只是在他们的菜里汤里饭里，都加入了能使人如厕之时十分畅快的中药：巴豆。
可当日的行动非只我一人。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
还在人家的汤里混合了一些特效的安眠药。
这下可好。
一群狱卒呼呼大睡。
紧接着，巴豆开始发挥作用。
那大狱里的味道，啧啧，就是化粪池也比不了。
当我进入其中营救的时候，白先生已经昏死过去（熏得），好在是我抢救的及时，若非如此，一代名士白玉友，却也成了屁下之鬼，可惜可惜。
总之，虽然救人的过程曲折了一些，但好在结局，却是一切尽如人意。
我也因此得到了上头的青睐，于同年九月，组织交给了我一项艰巨而且崇高的任务。
赴龙门饭店，配合会首，盗取疫苗！
（2）
彼时的我正在村中休假。
接到任务，我是立刻整点行囊准备起程。
任务的指示是这样的，9月4日之前，要求我通过人脉关系在龙门饭店找到工作，其后，了解所有房间布局，并密切监控大洋国教授曹太郎的具体动向。
9月5日当天，会首会找到机会给曹太郎下安眠药，大约十五分钟后，安眠药会发挥效果，我借机潜入曹太郎房中，取走疫苗，藏在自己的身上。
届时，考虑到我行动不便（毕竟有工作身份，人不能随便消失，恐引起怀疑），故会由会首替我转移疫苗。
而为了使我们两人能够顺利的对接。
还单独设定了一个对接的暗号。
是日，由会首不经意间唱出小曲《探清水河》，到第三番时会故意唱错，而我则当面指出会首的错误，此即视为对接成功。
其后，由我将疫苗转交于他，再由他伺机离开龙门，完成这一次的‘盗取疫苗’任务。
事件并不复杂。
可牵涉的责任重大。
我知道，这是组织对我的信任。
也是存亡之际，这个民族交付于我的使命。
我默默的将这封写有任务的信件，投掷在微弱的火苗之中。
火焰吞噬着一切。
我面无表情，看着火焰肆意的飞舞，直到他燃尽最后一缕光，我忽然有种预感。
大概我的结局，也是如此。
整理衣衫，拾起包裹，踏着星光，回城！
（3）
我表舅家的二姑妈的小姨的表姐夫的弟弟跟龙门饭店的大堂经理栾博是要好的朋友。
所以，有这一层人情往来，我很顺利便进入了龙门。
可由于时间较为的仓促，第一日工作，并没有员工的房间可使我入住，好在有栾经理出面解决，让我住在了他经理的房间，这才使我于工作的第一日不至于无人搭理露宿街头。
是夜，我与栾博经理聊了很多。
有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理想。
有家长里短朋友之间的话题。
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自然，出于自己背负的任务，我多数时候都在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而栾博经理，似乎心中也有挂碍，但多年风雨，言谈举止，总显得比我成熟的多。
虽不敢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但与栾博经理的促膝长谈，总是让我心中隐隐的不安得到了些许久违的释怀。
临睡之前，栾经理忽然坐起了身子，他半开玩笑的道：
小张，龙门饭店鱼龙混杂，你该不会也是有目的才来的吧？
我骤然惊出一声冷汗，好在灯已熄灭，不至暴露，我缓和了一下情绪，调整呼吸，我笑着道：
怎么会……我不过是琢磨着混口饭吃，乱世之中，活着就好，还要啥自行车啊？
栾博经理轻轻一笑，黑暗中，他似乎指了指我，然后没再说话，找周公去了。
我一阵莫名，辗转反侧，许久都不敢入睡。
直到栾博经理微弱的呼噜声响起，我才稍稍松了口气。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
这个房间的两个人隶属于两个不同的地下组织。
虽不相识，却是同心。
而他们共同的心之所属。
是为中华！
（4）
转日一早，我开始工作。
我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客人的信息登记。
当然，擦桌子扫地，替客人拿行李，也都在我的工作范畴。
所以，这并不是一份如想象中那样能闲的五脊六兽似的轻松活计。
不过能接触到客人的房间信息以及其房间的备用钥匙。
再苦再累，也是值得。
闲话少叙。
就这样忙忙碌碌工作到了十一点，我终于见到了目标人物：大洋国的生物学教授，曹太郎。
我心中暗喜，正盘算着了解曹太郎的入住房间，却不料大洋国买办孟祥辉横插一手，直接将他接到自己的房中。
我暗自着急，若真是与防备森严的买办住在一屋，想要下手，那可实在很不容易。
所幸，在午饭过后，曹太郎还是只身一人办理了手续，而且瞧他的样子，会首应该也完成了计划。
我按部就班将他送回了房中，然后在盘算药效发作以后，大约13:05分，我用备份钥匙悄悄潜入教授的房间。
可正在我打算寻找疫苗下落的时候，原本应该昏睡的教授，却突然暴起制止了我。
那一刻，我万念俱灰，只以为事情败露无法挽回。
可当我下意识抓住教授的手，丹田中一股力量油然而起。
一时间。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想起被大洋国屠戮的无辜百姓。
想起因大洋国方才为虎作伥的刘大牙。
想起我泉下一家枉死的亲人。
我心中暗道：
便再做一次鱼藏吧！
纵然一死！
杀一个大洋国的教授。
取一支大洋国的疫苗。
阻止万千炎黄免于涂炭。
也值得了！
我骤然发力，一个过肩摔将教曹太郎摔倒了地上，然后用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勒住他的喉咙。
一秒，两秒……十五秒。
曹太郎停止了呼吸。
我迅速起身，拿走放在药箱里的疫苗，然后平定心绪，离开房间。
在走廊尽头与警监擦肩而过之时。
我知道，今天注定难以善终。
可……又如何呢？
如舍我一命而能救万千国人。
我一死何惜？
于是，我坦然一笑，迎着光芒，悄然离去。
（5）
其实。
自警监与我走廊擦肩。
我便知今日注定难逃干系。
只是，我没想到危险来得如此之快。
仅仅是两三分钟的功夫，整座龙门饭店，便已进入封锁的状态。
我与孟祥辉，周名角，阎作家等一杆嫌疑人被叫到了一起，开始了为期一个小时的相互审问。
期间，我与周名角成功的对接。
为逃过第二轮的搜身检查，我将疫苗冒险暂时搁在他的手中，其后，由他将疫苗藏在审讯室内，再由接受完第二轮搜身的我，将疫苗取出，暗度陈仓。
却不想，我们危难之时大胆的行径，竟是彻底整丢了疫苗。
接着，噩耗频发。
先是我与会首行动受困。
紧接着，栾博经理身遭不测，死在了警监与探长的面前。
无限的绝望犹如天边阵阵的黑云，我无力反抗，却也只好抵死不认。
就在我心灰意冷不对前路做出任何希冀的时候。
曙光出现了。
那个姓岳的探长竟然手持疫苗与我说出了真相。
他察觉到了事件的始末，他也破解了案件的经过。
唯一不同的。
是他要把我自发的行为，全盘栽赃给那个姓孟的买办。
大洋国走狗，凡华夏男儿，皆深恶痛绝。
而血脉之中相连的默契（炎黄血脉）。
也让我在此时义无反顾对他选择了相信。
死，我是不怕的。
我只怕疫苗不能送出龙门。
我只怕因为自己一时的莽撞，有万千国人丧命于此。
很快。
最终的审判如期而至。
我如岳探长期盼的那样。
将一切罪责推给了买办
可，事件反转。
刘警监破解了迷局。
于乱象之中悉知了真相。
他抓出了岳探长。
也搜到了我苦苦追寻的疫苗。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可当我望向岳探长临死之时，嘴角挂着的那抹笑容。
我似乎都明白了。
天下无间之法。
大抵。
神乎如此！
（6）
该是最后的结局了。
我没有逃过命运的枷锁。
可凭借自己一腔的热血。
却也改变了无数人将死的命运。
我想。
我这一生虽然没见过鱼藏。
可我自己。
应是一柄最好的鱼藏吧。
昔有专诸刺王僚。
哈哈。
不过尔尔！
（张仲元鱼藏篇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