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眼睛未睁开,耳朵里就已经听到了呼啸的北风以及柴垛上公鸡的啼叫声。此时天还没亮,房间里笼罩满黑色的雾气,不过已经没有那么浓密了,照以往的经验判断,这大概是在六点时分的光景,我通常也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醒来。
我把头微微探出被褥的外面,下巴先离开温暖的被窝,然后是脖子,身子使出些力气,把头部支撑起离开枕头七八厘米的距离。这个距离,足够我的眼光,穿过白色的蚊帐,透过绣有花纹的绿色玻璃窗,看见厨房里已经亮起了一团黄色的光芒,看见这种光芒,我就又十分安心的再次睡下去,把头部重新缩进了我的被褥,进入我短暂的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地听到房间里有人走动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声按下灯具开关的声音,我知道是母亲要进来叫我们起床去上学了,就把头使劲的往被子里缩了一缩,缩入更深的地方。
母亲走进来,来到我的床前,依着被子的轮廓,一只细手总能准确的通过被子,拍在我的头上。然后我是很听话的轻轻探出身子,轻柔起眼睛半眯睁开,我的弟弟也随后被叫起来,坐在我的身边,一双眼睛全眯着,身子歪歪斜斜的就要倒下。我们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还依旧用被褥半包裹着我们的躯体,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母亲看见我们的模样就感到好笑,然后是故装生气地说,两只懒虫,还不起床,被子都要长在你们的身上了。
然后她转身离去,再回来时,手上已经多带了几件她手织的绵衣,两件青色的,一件黄色,还有一件是红色的,放在我们的面前,一边强迫着给我们穿上一边温和地解释,今天天气要比昨天冷得多,多穿两件去上学,免得感冒着凉。她一提起感冒我的鼻子就十分没出息的流出了鼻涕来。
我们穿好了衣服穿上鞋子,外貌上看像一个笨重的企鹅,身子上有着痒的地方,任凭你使劲的捉啊捉啊,也捉不出一点感觉来,得跑去有墙角地方,用力的搓,这才舒服。我们一出房间的外面,就已经感受到了比昨天更甚凛冽的北风,吹在脸的上面一阵生疼,顿时又怀念起被窝来了。
用热水刷过牙,洗过脸,然后背起书包,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备好了两碗热腾腾的稀粥,我们每人吃了一大碗,她又给我们每人一个烤熟的红番薯,都用纸张包好了起来,生怕我们弄脏了手。我们一出门,就会把纸张给丢掉,把热乎乎的红番薯拿在手心里。
村里的小学建立在山腰上,从家里出发,沿着大路穿过一条马路,然后沿着小路走,走过空旷的庄稼地,再走上一段山路,就可以抵达学校了。路上陆续有成群的孩子,走在呼啸的北风里,背着书包去上学。
现在,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我的母亲,就站在我们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我们的背影,祈祷我与弟弟平安去到学校。只可惜,那时候的我们,只顾跑得太匆忙,而忘记了回头看一眼我慈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