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睁了眼睛,慵懒地拿过手机,已经四点半了。
一梦恍惚。
眼还是睁不开,放了手机,又眯了一会儿。
我在想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在想现在在哪;
我在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我在想这几个小时都做了哪些值得回味的梦;
右边胳膊很累,我挣扎着翻了个身。
外面的滴水声持续着,不知是下雨了还是厕所又漏水了,可能这个响声也给我的梦境营造了一种雨天的氛围——我梦见我穿着拖鞋在村里的泥泞里走,有的粪堆被雨水浇了,渗出彩色的、油油的水,淌到路面上,我还要跨着大步子避开,这导致我醒来后浑身累得很。
我梦见我去了初中时一个女生的家,做了一些事又出来了;
然后又去了一帮满是孩子的房子,跟他们玩了一会儿也出来了;
最后回了趟家,跟家人说了几句话,又出来了,然后继续在泥泞里走,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只是 这样向前走着,也不知道,在梦里面,为什么没有跟那个女生多呆会,为什么没有跟那群孩子多玩会,为什么没有跟家人多说会话,却自顾自地进了又出,继续在泥泞里走,还要避开那些粪水。
如果我的做梦系统会隐喻,那它真是太智能了,以上的梦境或多或少地包含着一些喻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梦境是怎么自行组织起来的,或者人家只是一些在思维和记忆中的随机搜索,是我自己给它强行加上了一些可解释性。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暂且把这种感觉叫做“这个午后”,下面我来描述一下它:
小时候在爷爷家的老院里睡下午觉时,自行醒来后——那时没有手机,眼也不近视——抬头看看挂钟,然后咿呀地嘟囔一句:"都5点了啊!"然后看奶奶戴着眼镜在纳鞋底子,爷爷在读他的经书,边读还边做笔记。他们抬头看我一眼,奶奶说,醒了啊,然后对我一笑;爷爷则会说,才醒!孬种!
或者我不是自行醒来,他们会摇着我胳膊强行把我叫醒——好像不叫醒我,我就会这么一直睡死过去,他们没法跟我爸妈交代,而且家里很穷,置办后事会花很多钱的……扯远了,奶奶会把我叫醒:喂,醒醒了嘿,下雨了。
其实说到“醒醒了嘿”这句的时候,我就已经可以醒来了,再加一句“下雨了”,完全是一种仪式,好像村里叫醒小孩都是这样的,而不管有没有真的下雨。
往往这时我都会起身趴在窗台上,睁大眼睛看,是不是真的下雨了。
后来我好像明白了,叫人起床的这句话,不仅仅是为了叫人起床,还要营造一种“异样”的氛围,这种“异样”能督促你愿意自己去起床,“下雨了”三个字就可以营造这种异样,点睛之笔;而对于我们来说,“下雨了”不仅是一种异样的氛围,更是一种希望:你希望一觉醒来,总有一些东西和之前不一样,否则这个觉就白睡了,或者是说,你通过做几个奇奇怪怪的梦之后,会改变现实中的一些东西——我们希望方才没有做够的梦,能够在现实里得到延续。
所以,每当我屁颠屁颠地趴到窗台上去看看有没有下雨的时候,大多是失望的,因为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哪怕这时家里来了人,比如我爸来接我了,看看我有没有真的睡死过去,也是觉得欣慰的。
这就是“这个午后”的感觉,以前是醒来抬头看看表,跟家人说几句话,问问在自己睡梦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发会儿呆,再睡会儿;现在则是醒来抬头看看表,刷刷手机,发会儿呆,再睡会儿——总之,会下意识地希望,这个午后,总有一些东西不一样,总要有点变化,然后就起床;不然就再睡一会儿,接着做梦,直到有些事情不一样。
而这次的不一样,是在朋友圈点开了一首歌,谢春花的《借我》,听着听着便感觉这种“不一样”来了,可以安心地起床了,并且难得这么有感觉,就敲下了以上这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