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重庆(1)

    2017年7月14号,我已经坐上了前往重庆的T819次列车,挨着窗户坐,依然能感到北国的热风如同烈火一般,烤焦了眉毛和胡须,还好我把胡子刮了一刮,然后在镜子面前照了一照,把热浪轻松的留在了家里。弟弟在收拾东西,我说,我感觉自己瘦了一点好看多了,他并不看我,只是屁股对着我,然后冷笑一声,你太自恋了,哥哥。我说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他说,只是这个事实有点言过其实了。

      这个旅程的开始就像是一个梦境,昨天早上,我还未完全清醒,弟弟就给了我一脚,然后对我说走啦,出发了。我从凉席上翻了个身,思绪一直游离在昨天那场春梦里,那有紫色的闪电和清凉的风,有豆大的雨滴砸在身上的舒畅。知了从早上就开始叫了起来,知了知了。我也想和弟弟说知了知了,但当时只是茫然的问了句,去哪?去重庆接妹妹啊。什么时候说的,我揉了揉眼睛,感觉就像蒸了桑拿一样。昨天晚上。他也懒懒的回答我,然后我才想到,他大概是在梦里跟我说的这件事情。不过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中,我们已经坐上了来往石家庄的客车。

      从黄骅出发,车子平稳快速的驶向高速公路,公路两旁是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白杨树,那闪着的光给人一种错觉,以为上面结了什么东西,我也被光晃的眼睛痛,然后就听见弟弟说,那白色的是什么树啊?我仔细的辨认了一下,然后说,白杨树。他问我,上面的白色的是果实吗?我眯着眼睛,不是果实,白杨树不会长这样的果实。他说,那白花花的到底是什么?我把眼镜拿出来,然后使劲向窗户那探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是太阳的光反射到叶子的亮面上,从而产生了那些白色的叶子。他有些怀疑,然后看了一路,一直到收费站才若有所思的说道,大概是真的,这中间隔了一个小时左右,我觉得这是对我知识储备的一种侮辱。

      这趟车我已经坐了十多次,他还是第一次,所以言谈之中免不了问这问那,我虽然从未在中途下过车,偶尔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回答他的一些问题,用敷衍的方式掩饰自己的无知,譬如当车行驶过沧州不久,我们看见了几座尖顶的欧式的房子,他问我,这是教堂吗?我说,怎么可能外国样式的房子都是教堂,这是哥特式的建筑,欧洲那边流行的呢。他就对我说一声佩服佩服,然后继续去探索新世界了。说实话,乘车对于我来说实在是非常无聊的一件事情,无论是汽车火车还是自行车三轮车,似乎这一切都预示着颠簸和行动,而我却并不是一个行动派,如果我是一个大臣,当两位皇子在争夺皇位的时候,我会患得患失,左右观望,等到结果将明未明之际,我也许就要抹脖子上吊,一心求死去了,由此可知我是一个墙头草派,不是说自己随风摇摆,我的重点是草字,我扎根的土地,不允许自己跳来跳去,他总是默默地告诉我,好好扎根,要不然会死人的。所以我健康的活着,看淡世间烦恼事,也无风雨也无晴。弟弟是个行动派,就好像昨天晚上轻描淡写的在我看来只是玩笑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的在今天兑了现,还改变了我原本做好的睡大觉的计划。

      车上开着空调,到了收费站,人们下去上厕所,他也从我身边挤出去,还问了我一句要不要去,我摇了摇头,不是故作高深,只是车子已经开了两个小时,我也真的困了。热风从门口急匆匆没买票就上了车,和作为检票员的冷空气打到了一起,冷热交替中,我感觉身上暖哄哄的,头顶凉飕飕的,后背有些出汗,头脑却越发清明,我赶紧把这一丝清醒赶走,我还要睡觉呢。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到热空气悻悻的离开,冷风再次占领了土地,车子缓缓的发动,轻微的颠簸让我翻了一个身,弟弟已经坐在旁边,不是用看的,而是听,我听见他喊了一声,喂,等一下,还有人。然后司机突然说了一句,卧槽。车子熄火了。我问他咋的了。弟弟说,后面还有一个人再追我们的车。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哥从前排站起来,又战战兢兢数了一遍,似乎在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自责,然后我看见他越数底气越足,最后不无得意的对着弟弟看了一眼,然后对司机说了一句,我刚才数的大家都上车,我说嘛,怎么可能出错呢。弟弟往后瞥了一眼,果然没有一点痕迹,他不解的问我,刚刚明明看到了?我说,人家数的还能有错。

      这个小插曲很快又被困倦的精神一带而过,我又进入了睡梦之中。我非常感谢上帝给与了人类的无穷的想象力,这实在是一件可以自我麻痹的利器,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可以控制自己的梦境,只知道当我意识到一切都只是一个幻境的时候,我会强迫自己去做一些我不敢做的事情,比如说梦到有人打劫了,我看见自己想要逃跑的时候,就会对自己说,你怕什么,你在现实中的恐惧还要留在自己的梦里?于是我冲了上去,然后被别人暴打,我竟然十分开心自己的这种行为,不过有时候哪怕知道自己不是在现实中,还是会有非常大的代入感,比如说现在,我就不知为何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被黑色的,未知的恐惧包裹着,那种滞空的感觉也令我浑身冒冷汗,然后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接着就醒了。就看见弟弟正一脸怪异的望着自己,我的口水流了一手。

      石家庄到了,从下车的一霎那,我决定赋予这座城市火炉的称号,整个客运站上空都笼罩着一层惨淡的热浪,我真想做一块透心凉的冲浪板,可惜那是梦里才有的东西,我们俩只好溜进了地铁站里。地铁是一座城市的血管,这座由交通而发达的城市正在不断地完善城市的基础建设,这是城市的进步,而经过这里和正在这里生存的人就是受惠者,我才刚出了地铁站,就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三五成群的经过这里,他们手里拿着传单,对于发传单的活动,我自己也有很大的发言权,这里不提往事,我接过递过来的一份,小伙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帅哥,你是住附近吗?我瞄了一眼,是暑假游泳健身的一个地方,我摇了摇头说不住这边,他不死心,又问道,那你住哪边?我实在不忍心把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于是一口回绝到,我们不是石家庄人,路过这里。哦,那样也可以去了解一下。他也知道没戏,稍稍客气一下就离开了,我们两个急急忙忙赶到火车站。

      自从我毕业以来,由于个人原因有些许的不顺,甚至到资金链断掉的地步,这与我来说似乎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我的内心却不这么认为,我理所当然的定了硬座,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看来钱真的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潜移默化才是最可怕事情,还好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弟弟没有注意到我的小心思,他就是跟着我,高考失利让他郁闷了好久,一直不能从中走出来,这或许也让我们的心境更加契合,我吆喝,他执行,看似合理的搭配,实则漏洞百出,旅行的意义就在这种沉默的氛围当中消失殆尽。我们上了火车,然后等待这列火车载我们走向一个已知的但从未去过的地方。现在,我在前往重庆的T819次列车,挨着窗户坐,依然能感到北国的热风如同烈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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