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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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5-23 23:21

父亲是一个极度勤劳和厚道的农民，算不上魁梧，也不是小个子。

听母亲说，父亲以前在建筑队里，有机会留在城镇生活的，但父亲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带着母亲和3个孩子回到了农村。后来，我又出世了（假如父亲不回农村，也就不会再有我了，当时我是第四个孩子。），这样一来，父亲想出去都有困难了。

再后来，我的弟弟妹妹相继来到这个世界，父亲的担子更重了。为了维持生计，父亲操起了老本行，当起了泥水匠。每年农忙过后，他就要到处招揽活计。一般在秋秧插下后，父亲就背着行囊带着他的手下小工出发了。

父亲做工精细，为人老实，待人公道，在附近乡镇都颇有名气。每次完工后，父亲都会细细结好帐，对小工照顾周全。碰到东家没有办法付账的时候也多，父亲都会借给小工一点生活费。父亲的为人，小工们都很敬佩。因而，很多乡邻都愿意跟随父亲。

也许是由于生活的重荷所致，开朗幽默的父亲一回到家就笑不起来。我也不敢和他交谈，直到我师范毕业，参加工作了，我好像都没有好好地和父亲说过话，更没有向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这一直都是我最遗憾的事情。父亲在家里除了安排我们做什么农活，几乎也没有愿意开口讲话。我们都很懒惰，从来没有主动帮父亲的忙，没有尽到孝心。

父亲每天都是陀螺一样的转。早上4点多我们还在梦乡里的时候，他就起来下地耕田了；天一亮，父亲就回家吃早饭，接着又去干活；中午匆匆吃过午饭，父亲就在附近干点零散的农活；下午2点多，他又带领我们出发。晚上，吃过饭后，我们一家就围在一起剥花生，或者在一起洗蕃薯。

我们村一般都种花生、甘蔗、蕃薯，一年到头都很忙碌。一茬花生丰收了，又要忙着准备下茬的种子，我们那时剥得手指都生痛，有时候就用锤子砸，父亲见到被砸碎的花生米，就会非常生气，骂我们。

在蕃薯丰收的季节，我最害怕了。父亲只管牵着老牛把蕃薯犁翻过来，我们就得将蕃薯、蕃薯滕都搬到牛车上。晚上，父亲就在一口大水缸里灌水，倒进半缸番薯，叫我们姐妹几个轮流洗蕃薯。我们就站在大水缸里乱踩，直到把蕃薯踩到薯皮发白。踩完一牛车的蕃薯后，我们都筋疲力尽了。其实，父亲比我们更辛苦，只是我们还没有懂得体会和理解。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我曾跟父亲当过小工。在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要建房子，碰上是暑假，父亲就叫我和他一起体验一下当泥水匠的滋味。烈日下，已经50多岁的父亲蹲在墙上砌砖，我负责给他递泥浆和抛砖块。在那个暑假里，我学会了抛砖和抛泥浆。只是，晚上到家后我就累趴下了。可以想象，父亲比我劳苦得多。一个月下来，房子建好了，我也晒退了几层皮，手套都坏了好几副。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了父亲的严厉。他没有让我喘息，也没有让其他工人放松。大家都是严格按照开工时间出工，在工作过程中也不得偷懒。我现在想起那段经历，都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还有一年暑假，父亲带领我和妹妹到甘蔗地去下肥料。当时是刚刚吃过中午饭，烈日当空，周围一片甘蔗林，密不透风。父亲拉牛开沟，我和妹妹就抱着晒干的花生藤放在沟里。一畦一畦地走，不断地弯腰，不停地穿梭，甘蔗叶把我们的手和脸都割得生疼，汗水连同花生藤的咸味一起浸泡着，有一种灼痛的感觉，加上火辣辣的太阳，那种滋味非常难受。父亲更不好过，由于没有带着网罩保护脸部，牛又走的快，他的脸被割开一道道的口子，红红的，一条条的，叫人心疼。

父亲就是这样不知疲倦地拼命劳作，让我们一个个都能读书。在他众多的孩子中，我花的钱是最多的。但每次朝父亲要钱，他都极少犹豫。虽然我知道父亲也是跟人家借的，但那个时候就是体会不到父亲的苦心。现在想想，我一生中最对不起的就是父亲。

父亲不是铁打的，但为了我们，他比钢铁还要坚硬。我没有见过他流泪，没有见过他沮丧。他的爱是那样的无私和博大。

记得每天早晨，父亲总要买1.5元豆腐，母亲另外炒点青菜，我们一家就吃早饭。很多时候，我们都把豆腐和青菜吃光了，父亲回来时没有菜了，就剥几颗花生米下饭。他也没有埋怨过，但我现在越来越懊悔当年的不懂事。

父亲去世那天是1998年农历8月初9。我无法忘记的日子。他去世的前天还在建村里的祠堂，晚上回家还喝酒了。半夜时候起来小便，由于跌倒在地，脑溢血了。当时夜深人静，只有四妹听到响声，但没有在意，也没有起来看看，父亲就失去了最佳的救治时间。

那年，父亲60岁。那年，我生下儿子刚满四个月。他连小外孙的面都没有见着，就带着遗憾走了。

唯一能让父亲泉下欣慰的，是他出殡的那天。那天，村里每家每户都来送行，连周围的乡邻都来，长长的队伍一路护送着劳苦一生、勤勉一生的父亲。

父亲，就这样走了，在冰冷的地下，您可曾听到我的呜咽？可曾知道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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