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紧随前面的一队人,说说笑笑间来到一片民房区。
胡同的尽头,黑色的木门,生锈的门栓,低矮的墙头,这是奶奶家呀。
我脱离了人群,推开了吱呀的木门,我回家了。
干净利落的院子,角落里躺着一只狗。听见有人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我疾步走到屋里,家里静悄悄。掀开门帘,奶奶躺在炕上。
“奶奶,”我轻轻的唤她。
“嗯,”奶奶睁开眼。
“您的病好了?”
“好了,”熟悉的亲切的脸看着我在笑。“你看,我能翻身了。”说着翻了个身,轻松自在。
“你来,我跟你说说,你看我自己按了一下自动喝水的。”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注射液瓶子高高的挂在床头,这头她含在嘴里吧嗒吧嗒的喝水。
她冲我笑“你看,我有办法吧。”我也跟着笑。
“我让你大奶奶气的呀……”她拉着我,跟我拉着家常。
我听着,笑着,劝着,想要拿手机给她录视频。
我醒了。
这只是个温暖又清晰的梦。
梦里的奶奶,健康自在,我回味着,泪水充盈了眼窝。
奶奶已经逝去八年了。
2.
我自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她矮矮胖胖的,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衣服朴素,整洁。总是扎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
她的手特别巧,村里谁家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请她去帮忙,她也总是热心的去。回来拿出几把人家给的糖或者饽饽,递给迫不及待围着她的我。
她念过几年的书,会讲很多神奇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是道理,或是做人做事又或者是规矩礼法。
五天一次的集,是我最兴奋的日子。我常常能在赶集的篮子里,翻出奶奶给我买的新鲜的玩意儿,一把草莓,几个粽子,两三串葡萄……她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吃。
四五岁那年,我在外面玩,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奶奶痛苦的趴在那里,有气无力的对我说,快去叫人。
我撒腿就往外跑,一边哭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我奶奶快死了,快点救救她。
我哭着跑回了自己家,家里没人,路边的一个爷爷闻讯找到了我爸爸,及时的把奶奶送到了医院。
是急性阑尾炎。几天后奶奶回来了。她逢人就说,亏得我孙女,跑得快,救了我一条老命。
自那以后,我更是和奶奶形影不离。那种害怕失去的感觉在我小小的心头挥之不去。
再后来,我上学了,爸妈把我接回自己家,我们不得不分开。只要放假我就在奶奶家,有时因为调皮挨了揍,奶奶这又成了我的避难所。
3.
奶奶生命的最后几年,是在生病的痛苦中度过的。
那时我已经毕业,参加工作。回家的时间少了,陪她的时间也少了。
每次回去给她擦拭,梳洗,她总说,没白养大你。
她说,我现在不中用了,没法给你做好吃的了,等下次你回来,我好点了,我再给你做。
看着她日渐消瘦,渐渐丧失行动能力,我无能为力。
她在睡梦中走得很安详,走时几乎全村的人都来送她。和她相好的几个老太太,一边流泪一边说:“走了也好,不用受罪了。”
这一次,便是永别。
几年前奶奶住的房子推倒成了平地。
我的梦里,总会出现这座房子。屋里的炉子上熬着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白气,院子里的菜地里奶奶熟悉的身影忙碌着……
喊我回家吃饭的熟悉声音回荡在小山村里,渺渺的炊烟,是指引我回家的指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