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的摩天伦

                  ——纪念2015.06.13摩天伦演唱会

星期六了。

上个星期六晚上,我独自站在汹涌的人潮里发着呆,望向检票处。

某个人的影响很大,军人在场内冷漠威严,保安蜀黍在检票口冷漠威严。我有点怵,想把包里的票拿出来证明。我手里拿着一杯奶茶,另一只手握着杯关东煮,还抓了装着门票的信封小心地护着怕被抢。穿过人海滚到路边,踌躇一番后把奶茶杯放在地上,腾出手去摸那张在保险柜里躺了半年的门票。然而它不见了。

我竭力抑制住从心底涌上来的巨大的恐慌。路过的人一波一波连保安都在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拼命把手里的东西全丢掉蹲下来在包里一通狂找几乎要把包撕碎的姑娘,她的整个人站不稳,吃惊的表情迅速被绝望代替,感觉下一秒就会蹲在路边嚎啕大哭。

我,我要怎么办……和保安大叔哭诉求情么。手机没有信号打不通电话上不了网证明不了我有门票,我的信封看起来也不会有用。我的票会不会掉在地上被拣走了?我可不可以求警察找那个坐在本属于我位置上的人让他把票还我?也许是站在场外听完。

嘈杂的世界,声音在骤然间全部消失。人潮涌动,川流不息,我是唯一静止的那个点。

厦门的人真多,每一个好像都投以沉默着的怜悯眼神,然而每一个又都是那么冷漠。夜色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重叠包裹,暖黄的路灯下蜷着一个手足无措的我。


想起,13号五点从剧痛中惊醒,我吃止疼片,向上帝祷告,却仍旧没能阻止自己失去所有力气。室友惊诧地望着我像棵脱水的植物流汗不止,伸手擦汗的瞬间却又倒抽冷气:“你怎么浑身冰冷?”

没法回答。前一天没有吃好,吐无可吐,只是一堆状似胆汁的黄色液体,接着抱着自己痉挛。

“你这样晚上还能去?”

“爬也要爬过去。不考六级。”

“等我。”


我站在台下看着你,无数的人和我一样地看着你,身处于一片粉色的荧光之海。

他们说你喜欢粉红色。真是傲娇的小公举。

我脑海中蓦然想起很多片段。两次错过,七年半的等待,14年的最后一个奇迹,前一晚准备的裙子。

大屏幕上十三张专辑封面顺次显现,有人尖叫有人感叹。你20岁年轻的脸,你说我没有考上大学却还可以有工作,我一定要努力赚钱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那个玩命工作什么都尝试严苛到极致的你啊……

越山丘 过哑口 云端的空气稀薄

这街头 敌意多 烟硝弥漫不了我

直线距离不过是十几排座椅的宽度。可还是……好远啊……几百号人在我前面组成人墙我爬到椅子上踮起脚。

嘲笑的声音在风中不断被练习

这树林间充满了敌意

部队弃守阵地你坚持要我也离去

我怎么能放弃

我留着陪你强忍着泪滴

有些事真的来不及回不去

漫天的粉红色,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巨大的尖叫声,因为你唱:在十五年里 不离不弃 一路上有你 谢谢你 

我惊愕隐没于人海中。十五年前我独自抓着易拉罐对着镜头瞪着稚气倔强的眼睛。十五年后我快要到你当年用一首歌让所有人闭嘴的年纪,不同的是我仍一无所获。

你当时害怕么。

会难过么……


我要以何种心情面对?我以为我会波澜不惊。

“冷咖啡离开了杯垫,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

假若他日重逢,我将以何贺你?

以沉默,以眼泪。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回忆的画面,在荡着秋千,梦开始不甜……”

明明没有下雨,本以为波澜不惊,身边的人全在幸福地尖叫。而我将以何贺你?


你说,七年了,上一次来到厦门,还是七年前。

那正好是我开始迷恋你的时候。十一二岁。

心里更希望成为和你一样的人,而不是你歌里天真纯美的女主角。后来开始读龙族也依旧这样。死小孩如路明非,渴望变成楚子航或者昂热,至少也要像诺诺,愤怒的时候,拔刀就砍,目空一切。

我跟你用不同方式

踩过前方带刺荆棘

你嚣张不畏惧退缩

我低头沉默却坚定

少年啊……和我一起毁掉整个世界吧!你只需付出心底的一点柔软,从此坚硬如铁。

从此……坚硬如铁。

五六年了吧,死小孩路明非从大一变成大三,废柴成长为凯撒的继任者,迷倒万千小学妹,代价是,小怪兽的死和3/4条生命。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这么让人难过的东西,这么的残酷。

而七年过去,我还是当时的废柴,只是选择可以有所不同。第一次你来我中考,第二次你来我高考,第三次你来我期末考+六级考。喂,见鬼去吧考试!我一天多没有吃东西,看你之前因为丢票还把买的零食给丢了。我虚弱着就来见你了,狼狈不堪。照理说你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啊,穿得应该比相亲还正式才对。


这一次相见所有的不美好全在我,所有的美好都是你。或许是舞台效果太绚烂,或许是荧光棒飞舞如火焰,或许是观众们激动得眼睛激动的闪光灯全部在神化这一会场,不过这一切的夺目都不及你。你是璀璨耀眼的银河,是我心里最后一道防线。

你,陪了我那么多年,一路花开花落。孤单漫长的十几岁,还是个死小孩的十几岁。

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没想到 失去的勇气我还留着

晴天。我本以为你不会唱这首歌。这是一首,色彩缤纷的歌,它的珍贵像小时候记的日记。而我听见下雨的声音。

一起长大的约定

那样清晰 拉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

是你如今 唯一坚持的任性

真让人想起曾经陪伴着的那几个人啊……


这么多年,喜欢你的人早就不小了,他们都能心平气和对待自己过去的幼稚了吧。很多人因你相遇结婚生子,见到你激动得像个孩子,该承担的责任却早已默无声息地承担起来。大家都在疯狂地喊着你的名字,在《我要夏天》之后,炫目的色彩尽数消失,你是划过天空的流星,消失得那么决绝。

喂……别走啊……

拜托……别走……

咚,咚……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和我一样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这么喧嚣的地方,却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好几分钟了,没有人离开。

初中有人告诉我你是台独分子,是不是蛮搞笑的?初中有人说你会一直喜欢他么。我不知道,到十八岁再看。初中有人说别怕,我相信你一定会见到他,亲眼见到。

有些得不到的答案,交给时间证明吧。

漆黑的舞台上烟花爆炸,《本草纲目》的节奏响彻夜空。


舞台上有人求婚哎……八块肌健身教练浩克突然对着台下跟了几十场演唱会的女盆友深情告白,那个温婉的女子吃惊的捂住嘴巴,继而微笑,清晰喊出“我愿意”。当她把手交给浩克的那一刹那,伺机而动的某位小公举挥舞双手: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 永远单纯没有悲哀

我想带你骑单车

我想和你看棒球

想这样没担忧 唱着歌一直走

了不得了,歌迷点歌专点情侣还让人家亲一个才唱现在又专门给求婚的当配乐啊你有考虑过汪的感受吗!我还是个孩子别给我看这些啊少儿不宜的好吗!

要当爹的人果然满心满眼都是粉红泡泡……

长大是一个与世界和解的过程么。


最后一首了。七里香馥郁盛开。

已经不需要我贴歌词。

全场大合唱,一遍又一遍。虚空中每一个角落,清澈的花朵骤然绽放,浓郁的香味缓缓萦绕。你在万千花朵中轻轻说:下一次再来不会是七年了。

这次真的要走么……近三个小时不过眨眼一瞬间,像一场巨大的梦,而现在梦要醒了。心里空荡荡的。相遇有多美好,离别就有多难过。

你又说:好不好?

好啊。

等着你。

下一次要在最近的地方。

假若他日重逢,我将以何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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