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是一年中最清闲的季节,该种的庄稼种下了,该收的也都收回来了,田野里剩下光秃秃的一片,褐色或黄色的土地裸露在外面,西北风由着性子吹,卷起一阵阵黄沙,打到脸上,生疼。除了骄傲的柏树依然有一丝青绿,柿树了,梨树了,杏树了,桃树了,柳树了等等这些恣意绿了三个季节的树们都在寒风里送走了满树的喧哗,低调的屹立着,等待下一个春暖花开。
大部分的农村人在这个季节里选择猫冬,顾名思义就是像猫一样生活,睡睡懒觉,晒晒太阳,当然也少不了串串门子,拉拉家常了。
叶楠明显感觉到范大妈少来家里了,以前端碗饭就要过来吃,现在隔几天才过来看看。因为叶楠父亲又去了南方贩甘蔗回来,临走时把俩孩子交代她照看一下。叶楠心里倒觉得没有什么。可是,范大妈一直要强,她打了包票的事情,没有了下文,总是觉得脸上挂不住。又加上大儿媳妇免不了冷嘲热讽,说话夹枪带棒的,让她更是受不了。
小琴依然是疯疯癫癫的,说话语无伦次,还偏偏喜欢往人多的地方走。不管谁说话她都能搭上几句,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她也跟着傻笑。只是可怜了她的婆婆,一大把年纪还得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一个疯癫的大人。起初,小琴毁了邻居的菜了,打死了邻居的鸡了,收了邻居的蛋了,别人还不计较,可是时间长了就有人猜测是不是她婆婆指使的,闲言碎语传到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苦命人耳朵里,她也不像有些性格泼辣的农村妇女,提个洗脸盆骂街。再有小琴毁了别人的东西,只要知道她就想方设法的赔给别人。那些说是她指使媳妇儿出去捞东西的几个妇女便不再说什么了。
叶楠不怎么出去,虽然她家院墙外面的皂角树下是个热闹的地方,天气一好,邻居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冬闲的劳力们都在这里玩,有的人打牌,有勤快的妇女拿了鞋底做鞋子,大家互相看看鞋样子,手巧的姑娘们还拿了毛线来织毛衣。叶楠看到二嫂子在给二哥哥打毛衣,藏青色的毛线,手拉手的图案,很好看。
骑着军绿色自行车的邮递员来到皂角树下,一封一封分发信件和村部定的报纸。报纸大部分都让村长夫人糊墙了,信件却带给了人们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叶楠一次收到了六封信,这也一下子成了轰动全村的大新闻。小琴也凑过来看,一个妇女高声大气的问,“小琴,你在等谁类信啊?”“这个可不能说。”小琴做出嘘的样子,又神神秘秘的说,“这个可是个大秘密,谁要是不小心知道了就得被杀人灭口了。”“小琴是美国特工吧。”另一个妇女说道。“村长的秘密不能说。”小琴不理会别人的笑,自顾自的说,“谁知道谁倒霉,看你们这些人嘻嘻哈哈,有你们好看的时候。”“我们等着呢。”围观的人都笑了,没有人在意她的话,倒是村长老婆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叶楠拿了信就准备回去,回头看到在织毛衣的二嫂子,看看二嫂子一双手灵活自如,织出来的毛衣看着平整,花色又好看。叶楠看看手中的信,又想想远方的他,她也想给他织一件毛衣了。可惜自己从来没有做过这些,对了,去姐姐家跟着姐姐学。要知道,叶倩的巧手可是出了名的,方圆几里,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记得母亲在世的时候经常说,一个爹妈生的孩子,咋一个又笨又懒,一个又勤快又灵巧。叶楠在心里深深不以为然,娘就是偏心,咋不看看卷子上的分数呢。其实说分数,叶楠也还是有些虚心的,因为毕竟,姐姐叶倩的分数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解释就是爹爹惯的。(这个是叶倩的话)想想好像天底下的父母都是偏心的,因为老大认为你偏老二,老二认定你偏老大。不过,姐姐做出来的鞋子了,鞋底了,还有宝童的棉衣棉裤确实是好的没有话说。而自己做个沙包(北方孩子们的玩具,手工缝制)还光往外漏玉米粒。
星期天,叶楠带着宝童去姐姐家。叶倩看到叶楠买回来了毛衣针,毛衣线,感到有些惊奇,“你买这些毛线做什么?”“买毛线当然织毛衣了。”叶楠说,“难不成买毛线是做棉裤?”
“给谁织毛衣?”叶倩问。
“给自己。”叶楠说。
“给自己?”叶倩不相信的问,“确定是给自己啊?”
“嗯呐。”叶楠脸红的毛病又犯了。
“你啥时候开始喜欢灰色的了?”叶倩说,“你说一个女孩子什么颜色不行,买灰色?回头我们去退了换个别的颜色吧。灰色的不好看。”叶倩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她也在给肚子里的宝宝织毛衣。因为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就买了嫩绿的毛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