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负暄
我年少时期的朋友大多是女孩，我们在冰冷的雪国一起做火锅，吃烧烤，天气好的时候去樱花树下踏青，我们在各自的公寓里开睡衣趴体，玩游戏，化妆，我们也有簇拥着去参加聚会唱歌clubbing。环绕在我身边的女孩们可以说全是我的女性榜样，她们大多有着自己的梦想，有想结婚生子的，有想让人生充满干劲的，有怀抱自己拥有的得过且过的，也有放荡不羁人生犹如连续剧的。我是一个幼稚且讨厌责任的人，也是她们中最小的一个，她们比我先成年，先工作，先步入社会，先成家立业。责任与选择带来的蜕变犹如海水一般洗刷了她们，金钱地位孩子恋人，每一样都足够改变一个人的观点和认知。尤其是我们身在海外，选择在国外定居和回国变成了一个分水岭。再重聚时，大家已经蜕变成了清晰，有性格，世界观牢固的成年人。我之所以说成年人而不是女人，那是因为少女时期的那些关于对女性的想象与界定已经渐渐模糊。三十上下，我身边的女人们成长成了人，而不是女人。
年少的我们常常赤足奔跑，却也常常撞上一堵堵的墙。但作为一个女孩从小到大都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反对的声音。关于身体的探索常常伴随着大量的羞耻感，所有关于女性性别有关的部位都被打上了马赛克，用各种各样奇怪的代名词代替。月经是大姨妈，是那个。子宫是下面，是那个地方。关于身体，我们既不了解也很难了解，胸部，胸罩，下体不能谈论，月经与性爱更是羞耻的话题。什么是做爱，什么时候做爱，自己的样子是否符合标准的女性身体，女孩们满脑子都是疑惑和恐慌。家长的参与常常是拉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给出的解释常常还伴有大量的女性羞辱。比如“月经很脏，不能进寺庙或教堂”，“内裤要用开水烫”，“千万不要把内衣内裤晒在外面，这样做会引来流氓”。每一个男孩成年的时候，家长会说，你有欲望很正常。不要过度手淫。 每个女孩经历的谈话却大多数和自己的欲望无关，而是怎样避免引起男性的欲望。除了身体上的重重羞辱，女孩还要面对行为的约束。我们各自的家长对我们有很多要求，我们作为女孩被要求温柔，被要求美丽，被要求行为举止得体。我妈妈是哲学博士，对孩子的管束非常开放，可她却也常常对我说，“女孩就该有女孩的样子”，“你这样以后会嫁不出去的”，“一个女孩，没有家教妈妈会被骂的”。对男孩的想象，让我们好奇又兴奋。对少女时代的我来说，爱情是璀璨而永恒的。这个世界对男性的描述充满了令人激动的想象，男性被分为了两种，猥琐男和男神。猥琐男一定是胆小懦弱又丑又好色的，男神一定是又高又帅，冷静，聪明，保护弱小的。那时的我没有意识到，男性女性的差别仅仅是性别而已，男权社会给男性的角色赋予了太多不必要的期待。我们的少女时期虽然肆意，却也活在这种男权意识的影响之下。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试探着这个世界的界限，社会的包容性和家人朋友对自己的形象描述。十几岁的我们是一张白纸，是一件被众人欣赏雕琢的物品，我们没有镜子，只有互相之间描绘着自己的形象，看着那些成年人的脸色，生怕自己不被喜欢。
成年后的我们，渐渐懂得了那些墙在哪里。有人学会了绕过它们，有人打破它们。那是一段探索的时光。但我要说的是在这段时光之后，大家完成了各自的蜕变。我的女孩们，经历了做爱，爱人，学习，工作，生产，组建家庭，这一系列的成长让我们体会了女人的角度，却不再将自己拘束与仅仅是女性这个角色里。这时候我们对自己的身体了若指掌，不再有羞耻心，我们可以肆意聊起性爱和胸部。毫不忌讳地分析自己的体会与见解。生产前的她们学了会看书，互相交流，看视频，而不在从遮遮掩掩的破碎信息里了解自己。在几番恋爱与感情中，我们了解到男人的本质是和女人一样，充满了矛盾胆小自私的缺点。最关键的是，在这个男权社会中，男人们也深受其害。他们既被宽恕，也被期待。男人要有事业，要照顾女人，要很强硬有男子气概，做不到的人或有被家人爱人打击，或有用言语或暴力打击别人。我的女人们中有很不幸地遇到过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伴侣，经历过人生的种种低谷，但她的蜕变也是所有人中最出彩的，她从一个为了伴侣牺牲一切温柔贤淑的女孩变成了一个自由自在四处玩耍，又美又飒的人。这些女孩中有人被伤害后失望地放弃了感情，投身与自由的单身生活，有人放下了高要求与自己的伴侣磨合。但无一例外，三十岁左右的我们聊天的话题从“他在想什么”变成了“我想要什么”。几番感情的轮回中，我们终于收起了对伴侣的期待，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其中一个女孩是我认识的最美的一个，本来她的伴侣十分爱她，她希望对方和她一样有事业心独立而强大，因为这样吵了无数架。最后，她探索出了自己对未来的向往来自于创造自己的价值。她在两个孩子之间做着自己的事业，一边面对着合伙人的欺骗和自己与孩子分离而焦虑难过，一边又为自己创造的价值满心欢喜与骄傲。我却很为她骄傲，因为我私认为面对伴侣，最佳的改变不在他人，而在自己。我要发光，他随意。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人生。我的这些朋友从年少到成年，她们的女性特质不像以前那样明显，反而更多关于自己的喜好，感觉，性格从女性身份中释放出来。也许我不该说这不是女性特质，因为正是女性的身份给了我们这种不破不立的精神，这确实是女性特质。
我这十年，并未有与她们一样有很多事业人生上的发展。但我也经历这种从女性身份的了解与解脱的蜕变。我永远地脱掉了胸罩，只穿让自己舒服的衣服，发现了女性对性爱的视角与男性截然不同，打破了少女时期被根植的“女孩应该”，变成了“女性平权”。我感谢我的先生，他是一个相信性别平等的人，在和他交流的过程中我终于了解到男性的思维和我并无差别。从被他人凝视到学会放弃讨好，凝视自己，自己定义自己，我非常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了解是一种充满了力量的感觉，仅仅是知道事情的全貌就能够让人从胆小害怕中解放出来。我希望所有的男孩女孩都能够自由奔跑，知道你的未来不是衰老，而是成为更好更自信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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