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正在温柔的蔓延着，伸出指尖却是苍白无力的，不似那人嘴角曾有过的微笑，即便是一闪而过，惊艳是一时，沉沦是一世。
灯光是暖黄色的，月光是银白色的，入眼的墙壁是淡灰色的。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无奇，似乎并没有因为什么而改变着，过的现世安稳。
在整个世界里，自己是渺小的。曾想象过自己渺小的未来会是怎样：想罢，无奈的笑着，打着自己的脸说一个大男人也这么矫情。
其实，不是不能想...是不敢想。
对自己，我是懦弱的，因为没有勇气去爱，去恨，去想念一个人。无所谓可怜，“被爱所伤”这种说法真是...太像女人的矫情了。
每每这时候，我都会想起西湖断桥那儿，听说...晚上的西湖是最美的时候，能看到完整无缺的月亮镶嵌在深蓝的天空中，倒映在平静无澜的湖面上...想着想着，我也就这么做了，去到了西湖边，直到细如针丝的雨点落到手背上，往日一直平静的西湖轻轻泛起层层涟漪。
似乎一直都不会有人来。
以往听到别人说自己很孤独的时候，我都会很不屑的勾勾嘴角说真能装逼，因为我从来都不觉得人类孤独。各自生活在自己的圈子里，有亲人、朋友、伴侣，为什么孤独？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平时有各自要忙碌的事情，为什么孤独？
到现在，自己面对着情绪，面对着回忆，我也不曾觉得孤独，至少还有念头想着。在实在无聊时回想一会，不自觉地想要勾起嘴角微笑，就像这群人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胖子去了巴乃，在那过着耕田喝茶看风景的老年生活，瞎子去北京小花盘口下当打杂的员工，说是要混口饭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勾搭小花。张起灵在他老家娶了媳妇生了娃，看来过的也不孬。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按照命运的轨迹在消逝着时光，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着。
每每想到张起灵结婚了，精神总会看似不经意的恍惚一会儿，当我回过神再去回想刚刚想了什么，像是失忆了一般什么都不记得。我想，老了之后会不会像张起灵一样，时不时地把以前的所有忘得一干二净。
爱他，就像柴米油盐般习惯着。就算亲眼看到他穿上庄重的西服，面对着身着一袭红衣犹如天使降临的新娘，互相交换戒指的那一刻，也不曾戒掉过。这些都是一个男人一生中必须经历的事，我没有资格去说三道四，或去抱怨他是个薄情的人。
至少，我们也曾相爱过，也曾像柴米油盐般习惯着想念。
纠结了好几天，还是选择自私的给他发去了短信：
“张起灵，我等你到三十五岁。”
“到时候你不来，我就去找别人了。”
温热的泪不受控制的流下，停滞在嘴角，似乎在留恋什么。深秋萧瑟寒冷的风带走了它原本该有的温度，现在只剩下了冰冷。
全世界似乎都变成了冰冷的。
就在他婚礼那天，我原本不打算去，毕竟没有几个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恋人，与别人执手相伴一生的画面。胖子却从广西急匆匆地赶来，握着喜帖带着我就往外跑。
哦，对了。
张起灵没有给我请帖对吧。看来真是老了，居然把这事都忘了。
也正好，有了可以不去的理由，可悲的自欺欺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大概是怕我去了捣乱搞砸了现场，一副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女人模样在现场大喊着：“张起灵你个王八蛋小白脸，甩了我跟别人跑还有没有良心啊blabla...”
噗。我想着想着当着胖子的面笑出声，他一脸惊讶的问我还能笑出来，我就一直笑着，也不说话，直到有什么东西溢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他一张家族长，不可能因为我一个小情人而去放弃他的家族，他还要传宗接代，延续张家香火。如果他真的决定要做这一切，需要舍弃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我。
我就像个累赘挂在他身上，还不要脸的想和他过一辈子。到头来，沉进去的是我，入戏太深的也是我。
怪不得他，我也从来没想过怪他。都有自己的心思和做法，考虑到背道而行的两种情况，必须要舍弃一方，考虑周全。
或许...我应该听胖子的，亲眼看到后，说不定就真的死心了。毕竟，我又不是捉奸在床的小女人，可以去理解和想开一些他迫不得已的事情。
可我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以致于在他婚礼的前一晚，我一个人抱着冰冷的被子蜷成一团，第一次哭的这么撕心裂肺。
我彻底失去他了。
我彻底失去他了。
我彻底失去他了。
我彻底失去他了。
早上起来，换上正装，稍微收拾下自己红肿的眼睛，便跟着胖子去了。
婚礼现场看起来很热闹，看来张家人为了把这场婚礼办得风风光光花了不少心思。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起，在秋风中摇曳，像那一袭红衣的新娘，眉眼中尽是笑意，顾盼生辉。
因为没有请帖没法通过大门，所以我换上提前准备好的人皮面具，随便打晕一个人，拿着请帖就混了进去。
过程顺利的很，我有点吃惊。
很快，在宾客聚集的主弄堂里，我见到了他的身影。一身合适的西服，显得他身形很修长，早就知道这闷油瓶子穿西服很帅，结果近距离看还是这么惹眼。
可眼底的疲惫却是怎么也遮不住。
后来的事，到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我倒是很庆幸还记得张起灵这个人，没忘记和他呆在一起的日子的一分一毫。
胖子不放心我，愣是在杭州赖了两三天，实在累了，我就不耐烦的将他打发回了巴乃。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柴米油盐般的习惯着一个人。
皎洁的月光直直洒入湖面，打碎了我的思绪，像一首悠扬的曲子缠绵悱恻在空气中，压抑在我心头。
他握着新娘的手奉上戒指的那个画面一直在我脑中循环，像难缠的小鬼一样挥之不去。我烦了，用力甩了自己一巴掌，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很突兀，就像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似乎一直是多余的。
一步一步，我碾过躲在鞋底调皮的月光，扶住冰冷的桥。秋风吹进我的衣襟，温暖被占有，悲伤在一点一点，随着月亮的移动而渐渐爬上我的脑子。
有些荒凉的景象，让我最后一次想起了我的发小，想着就给他打去了电话：
“小花。”
最后一次听着他刚睡醒迷糊的声音，那个一直穿着粉红色蓬蓬裙，跟在我屁股后面一直会喊我吴邪哥哥的小花。
“我一直都在欠你，不管是物质上还是心理上。”
“吴邪...？你这是怎么了...”
“谢谢你。”
“你到底在闹什么？”
“谢谢你一直的陪伴，小花。”
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便挂掉电话，抽出电话卡掰断扔进西湖里。
我想就此与世隔绝，可心上的悲伤却似要真正意义上的压垮我，每一寸的伤口，都被尖锐的棱角再度划破，痛感快要赶上当年被粽子爪子抓破的感觉...亦或比那还要疼上好几倍。
好累。
泪腺像被捅破了一般，我拼尽全力要阻止泪水流下，就像当年想阻止张起灵失踪一样，只是徒劳无功。指甲深深嵌入皮肤之中，企图用疼痛来麻痹自己早已变得伤痕累累的心脏。
我就是要看看，究竟要多疼，才能让这玩意彻底崩溃。
我想听他对我说话。
我想看他对我微笑。
我想去见他。
我嘲讽着，就你这心态，还没等到三十五岁，说不定就先把自己给逼疯。
想要解放自己的心情在脑中愈演愈烈，我走到湖边，最后一次想着他自私地走到湖边，反应过来时不知道怎么着就恍惚的躺到了湖中。
身上仅有的一丝温度也被冰冷的西湖水掠夺走，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悲伤包裹着我。呼气鼓出的水泡中，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今天的月亮，透过眼前深蓝色的湖我也能感受到那凛冽的寒风，渗在骨子里的寒。
真正放开力量在水中沉溺，窒息的感觉正顺着头顶一直往下蔓延着，堵的难受。
张起灵。
我等不到三十五岁了...
不是我自私，是我承受不了了。
等不起了...
无情的湖水尽数吞没了将要说出的话语，一时无声。
死亡，就像来自地狱的锁链，在我挣扎不得的时候，一层层地缠绕上来。
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向面前的一片虚无，我无声地笑了。
湖水清澈却又深沉，一层一层的叠下来，即使流下泪也分不清是我的眼泪，还是西湖一如以往清澈的湖水了。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我和他，似乎一直会这样。
完.
文/临安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