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难以言喻的梦里醒来。

我看到一个自己，三十多岁的样子，好像是做一些电商类生意，经营尚可，开着商务车在公司和家两头奔波，带着老练和世故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有一个时髦做作的本地女人大抵是妻子，有个牙牙学语的女儿。那个我在傍晚开车回家，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在车里点了根烟，那一瞬间身上的市侩气才消失，那个自己望向天空，眼神疲惫而又复杂。

还有一个两鬓斑白身形枯槁的自己，在家乡的中学教着语文，只有这段梦里有声音，听得到下课的铃声，和许多学生吵吵闹闹的声音。这个自己木讷内向，看着无趣麻木。走过几个同事的时候好像在说冯老师一生未婚，穷酸老光棍什么的讽刺话。然后反复的看到总是在午饭后散步，在学校的池塘假山边上怔怔出神地望着天空。嘴巴微张，细语呢喃，不知在说什么。

还有一个我，在一个阴天提着包从监狱还是看守所之类的地方出来。戴着鸭舌帽，佝偻着背，瘦得不像人形。到家之后一切都蒙着灰尘，似乎没有家人。然后就看到打车到了一个墓园，我跪在一个墓碑前，只是抱住那墓碑，肩膀微微颤抖着，埋着头啜泣。

还有一个我，不知是做什么，但接连出现的场景里都是豪气高端的地方，出入身前身后跟满了人。削瘦冷漠，穿着西装笔挺，到处都是一副指挥人的样子。回到一个极为豪华的大平层家中，好像也没有家人的存在。对面是灯火璀璨的无数大楼，印象里是没有见过的城市。那个我脱掉了西装，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抱胸，也是怔怔望着窗外出神。

最后看到一个自己，似乎比现在的我小上几岁，在一个布置得蛮是温馨的房间里打着什么游戏，有个很漂亮的女孩坐在一旁，好像在与那个我说着什么。见我心无旁骛，有点赌气地出了房间。与此同时，那个自己摘下耳机，回过头望着窗外，望着天空，望着我，那张有点陌生的脸泪流满面。

然后我看到了每一个自己，都在望着我，我似乎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清晰的存在，可我却感受不到自己这个存在，像一片无形的天空。

我看到每一个自己怔怔望着我，每个自己都各不相同大相径庭，但眼里的疲惫和悲伤似乎牵连在一起。

一股从未有过的心酸涌上心头，是那么浓郁又悲伤的心酸。竟是这样的心酸，居然这样的心酸。随后就从这怪梦里醒了过来。

醒来才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