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继续来讲王勃。
上回说到王勃天资聪颖,少年得志,16岁进了公务员队伍,在沛王李贤的府上做修撰的工作。他的日常就是写写文章,陪沛王读读书,和王公贵族们一起游玩作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快活。
669年的某日,沛王和弟弟英王组织了一场斗鸡比赛。鸡鸣声、呐喊助威声是此起彼伏,现场气氛非常热烈。沛王让跟班王勃写一篇文章,给自家的鸡长长威望。这对才华横溢的王勃来说还不是一个小case吗?只见王勃略思片刻一气呵成,挥笔就写了一篇破十万的爆文——《檄英王鸡文》。
然后,这篇《檄英王鸡文》被传送到了唐高宗手里。王勃的命运从此就像是冲上最高点的过山车,嗖的一下直接俯冲下来。
记得15岁的王勃曾经写过一篇《乾元殿颂》,唐高宗读完后惊呼:奇才、奇才、我大唐奇才。“如今,王勃还是那个王勃,唐高宗读完这篇写斗鸡游戏的《檄英王鸡文》却是勃然大怒,斥责王勃挑拨皇室关系,离间兄弟感情,下令将王勃革职,赶出沛王府。
为何唐高宗会对这篇文章如此敏感?原因就在于历朝历代,皇室兄弟争权夺势的斗争太凶残激烈了。他本人就亲历了兄弟间为了当皇帝你死我活的明争暗算,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互相厮杀。
王勃的这篇斗鸡檄文触到了他的逆鳞。檄文,是用来声讨敌人或叛逆的文书;也指战斗性强的批判声讨文章。比如徐敬业造反的时候,骆宾王就帮他写了篇讨伐武则天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骆宾王的故事,详见解析骆宾王的《在狱咏蝉》。
唐高宗在这篇文采斐然的檄文里,由斗鸡联想到了皇室兄弟手足相残。
当然,王勃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根本就没这层意思。但凡政治情商高一点,提笔的时候多考虑一下,他也不会这么傻去激怒皇帝,拿自己的前途来开玩笑。
天子之威不可挡,现在说什么也晚了。王勃同学只好自认倒霉,收拾收拾铺盖走出了沛王府。长安是呆不下去了,去哪呢?
他想起了在蜀川的杜少府,不如就去四川浏览一番山川大河,体验下不同于长安的风土人情再做打算。
在四川旅行期间,王勃写下了大量出色的作品。今天我们要读的就是其中一首送别诗,来品品这首诗和前面解析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有什么不同:
(1)穷路:即穷途末路之意,这里指世途艰难。
(2)遑遑(huáng):惊恐不安的样子。
(3)问津:问路。
整首诗翻译过来,就是:
送了一程又一程,前面还有多少荒寂艰难的路;踽踽独去,沿途问路时,心情该是多么的惶惶不安。
在这迢迢千里的行程中,唯有一颗悲凉失意的心作伴,这简直会拖垮人生不过百年的孱弱身体。
你我的心情都如同浩渺江水上漂泊的小舟,我们的生活也是一样的辛酸凄苦。
不论是离开的人,还是留下的人,彼此都会在对方的梦中出现。
这是一首五言律诗。关于五言律诗,详见解析王绩的《野望》。
读《送杜少府之任蜀川》,我们读出了雄壮、豪迈和乐观。而这首《别薛华》却是满纸的悲凉、凄苦、孤寂和惶恐。
薛华是王勃的一位知己好友。两个人不仅是同乡,而且两家人世代相交,薛华的爷爷还是王勃的爷爷的学生。
根据《秋夜于绵州群官席别薛升华序》推断,王勃与薛华在绵州相逢,很快又分手。在一个清秋的夜晚,他送走薛华,作下了这首痛彻肺腑的诗篇。
首句“送送多穷路”,就描写了自己与友人的难分难舍之情。诗人用“穷路“表明世道多艰辛,前途多坎坷。
由此引出第二句”遑遑独问津“。虽然舍不得你的离去,但总归我们还是要分离,今后,只能怀着惴惴不安的心独自去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
第三、四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是深化渲染前面说的凄苦。道路漫长而曲折,前途渺茫,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有出头之日。这两句表达了作者悲观失望的心情。
第五、六句“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则是诗人对友人的劝慰和自我宽慰。你我都如同风雨中漂泊的小舟,生活中随时面临惊涛骇浪,过得都一样的艰辛凄苦。
与《送杜少府之任蜀川》中的“与君离别意,同时宦游人”仿佛相似,但却是截然不同的。
王勃写《送杜少府之人蜀川》是在长安沛王府做官期间,正春风得意之时。他说我们都是离家在外做官的人,我懂得你这种离别的愁绪,只是在宽慰要远离京城去四川的杜少府。
而写《别薛华》时,他经历了从高处往下掉的惊恐,体验了行走官场的不易,一步走错,可能就永无翻身之日。因此这两句更是王勃的肺腑之言和切肤之痛。
最后两句“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自然连接前面两句。此别不知何时能重聚,但只要心意相通,就能在彼此的梦中相见;表明了王勃和薛华的友谊深厚,惺惺相惜,好友间互相扶持共度难关的期许;也回应了首句的难舍之情。
诗词表达了作者的所思所想,所表达的情绪感情也随着生活环境和人生经历的变化而变化。这也是为什么同是送别诗,《送杜少府之任蜀川》和《别薛华》的风格情调却迥然不同的原因。
如果不了解作者的写作背景和人生经历,也就能难深入地去理解这首诗所要表达的情感和含义。这也是为什么华姐姐在解析每首诗时会用大篇幅去写作者这个人的原因。
年轻的王勃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后,是沉溺于山水之间,还是想再有所作为呢?他后来又怎么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