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的文章
文 / 木棉
山村虽地处偏远,但是文风浓厚,村里有很多爱好写作的年轻人,自发举办了一个文学讨论会,经常交换心得,而他们讨论最多的,就属《文摘》杂志了。
为了及时地读到《文摘》,他们每月都要专门派人,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头,淌过一条又一条的河流,到远远的县城去买。
到第二天傍晚,买书那人的影子隐约出现在山道上时,便是山村年轻人最为兴奋的时刻。
“这一来一回将近两天的功夫,累不说,还耽误不少农活,但是可以第一时间读到《文摘》,苦也是甜。”二狗子心里想着。所以每到《文摘》出版的时候,二狗子总是自告奋勇去县城买。
二狗子只是个小学毕业,虽然当时各门功课都很差,但惟独爱好写作,六年级时获得过全校作文比赛第三名,至今回想起来仍会高兴半天。
二狗子现在正坐在草垛上大口喘气,时不时撩起衣襟擦额头密集的汗珠,他是刚从县城一路小跑回来的,因为他知道村里这些人,早早的都伸着脖子望着山的那头呢。
旁边一个最先拿到书的年轻人,在大声朗读,挤在他身后争着看书的,像马戏班叠罗汉般,砌起一座高高的人墙。
至于那些挤不进人群的女孩子们,则坐在人墙旁边,眯着眼,陶醉于朗读的内容。
此后每个人可以轮读一天,所以山村里,只要看见谁家彻夜点着煤油灯,就知道《文摘》到了谁的手里。
二狗子在买到书的当天,就已经废寝忘食的读完了《文摘》,一旦看到好的句子,立马会用狗爬式的字体记录下来,几年下来,竟然都记了好几个笔记本啦。
他有时突然来了灵感,也会把自己关在屋里,琢磨出一两篇文章,然后兴致高昂地拿着新作去找村里公认的几位“文人”。
刚开始“文人”们还给他提点修改建议之类的,后面次数多了就不耐烦了:
“二狗子,你这写的什么啊?这么久了,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俺知道写的不好,但是俺可努力了,俺还想着以后给《文摘》投稿呢。”
“文人”们相互看了一眼,“哄”的一声全都笑起来了:
“就你这水平?你还要给《文摘》投稿?”
“哈哈……笑得我肚子都疼了……你也不瞅瞅自己写的个东西……”
“看看人家城里的作品,格局都不同,连用的词汇都不一样呢。”
“是啊!连我们几个都不敢去投稿,何况你哦?”
……
二狗子看他们笑得前仰后合,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走了。
又到了一个兴奋的时刻,去县城买书的人刚出现在山道上,其余年轻人看见了,都放下手中的农具,朝他跑过去,就像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
最先抽到书的人,迫不及待的翻开书,开始大声朗读,刚才还躁动的人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二狗子当然也聚集在其中,踮起脚尖希望可以看一眼书中的内容。
“咦?这作者名字好熟悉,内容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二狗子!”突然有人叫起来:“这不是二狗子的文章吗?怎么上了《文摘》?”
站在一旁的二狗子,此时更是张大了嘴,瞪大了双眼,半天才回过神来,绕着打谷场跑狂喊:
“我的文章登出来了!我的文章登出来了!我投稿成功了!”
一夕之间,二狗子成了村里的名人,大家奔走相告:“二狗子的文章,上了《文摘》杂志了。”
“凭二狗子那种破文章,会上《文摘》?怎么可能呢?”
”对啊!我也不信。“
“难道二狗子走了后门?杂志社有二狗子家亲戚?”
“想必有这个可能。”
任凭二狗子怎么解释,大家就是不信,二狗子瞬间成了最孤独的人。尤其可悲的是,村里的年轻人不再去购买《文摘》。
“《文摘》杂志越来越糟,就算有关系,也不能登二狗子那种破文章啊!”村里的年轻人见面摇头叹息道,感觉心中的偶像破碎了。
不再关注《文摘》,就缺少了讨论对象,村里的文学社没过多久也解散了。
时常摇头叹息的还有另一个人,《文摘》的主编,他很是纳闷:
“写出如此乡土气息浓厚且深刻的作品,却未留下地址的作家,为什么不再投稿了?《文摘》杂志甚至发了几期的寻人启事,怎么都没有半点回音?他本可以成为文坛的明日之星啊!”
End
一株木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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