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译文:臣私下以为天覆地载之广,各方人类的差异,漫谈天文等方面不能穷尽极致,检索《括地志》何足以弄清原委?因此可以说地理书籍未记载、皇朝教化未达到的地方,哪里说得尽呢!
详细研究天竺作为一个国家,已经有很久了。圣贤在这里辈出,仁义在这里成为习俗。然而事实不见于往代,国土远离中国,《山海经》没有记载,《王会》篇未曾写到。张骞想开辟道路去印度,只能对着邛地竹杖慨叹;昆明国阻闭道路,汉武帝只能在昆明池枉费心机的操练水军。便使得恒星昭示的祥瑞,玄妙掩藏千年之久;梦中显现的项绕日光的神明,神光隐秘于万里之外。直到蔡愔等人远寻佛法,摄摩腾受邀来到洛阳,《四十二章经》藏入石室,未能尽获佛法奥秘,佛像挂上清凉台,怎么能穷尽灵鹫山之美?从这以后,时政多难。宦官弄权,东汉灭亡三国鼎立;后宫干政,四方分崩如同布幅裂开。函谷洛阳之间,典章制度沦亡,边关塞上,烽火台传出警报,京都郊外遍地战垒,谁还关注十分遥远的天竺国呢!不过猎奇之士,有的时代偶有抵达。虽有少许记载,哪能详尽当地物产?只是寻求佛经,未能穷究永恒的真理。隋朝统一中国,勉力开疆,只能顾西海而嗟叹,望东离而遥想。高扬战旗在玉门关之外征战的,确实有不少人;翻越葱岭黄河源头的,却无可记载。哪里能指雪山而长驱,远望龙池准备在那小憩呢!实在是由于德化不能广覆,恩威不到远方。
我大唐占有天下,开天辟地创立帝业,扫平战乱稳定国运,功劳齐于自然,光明等同日月。百姓得到再生,豺狼口下的枯骨生出新肉;家家获赐年寿,从险恶的世界中复苏过来。汇聚其他民族于京城,囊括边荒于版图中,以十洲为苑囿将环绕的大海当作水池,小视五帝,傲对三皇。
法师幼年受到佛法熏陶,慨叹不能亲履祇园;长期向往佛陀真迹,倾心想望鹿野苑。撩起衣摆前往印度净土,实在是由于素怀此心。恰逢大唐淳厚的德教覆盖西域,候气的律管来到中国,在贞观三年拄着锡杖上路。凭着皇天佑护抵达异域,经历重重险阻犹如平地;借着暗中的帮助踏上危险的旅途,几乎必死却已然通过。寒暑屡变,辗转多年才到达。于是寻求佛法原貌,在空有之间见到不能见到的;广泛考察佛法精微之处,在生灭之际听到不能听到的。在理性的海洋中廓清许多疑问,在迷惑处获得神妙的觉悟。于是概括了众多经书,没有一句遗漏;广求佛陀遗迹,没有一处不去瞻仰。周游多年,才启程回国。贞观十九年正月,抵达长安。所获得的经论共六百五十七部,有诏书命令译出。
法师亲身到达的有一百一十个国家,听来的有二十八国,有的事迹见于前代典籍,有的名号现在才听说。无不沐浴德化,匍匐请求归附;恳请派员教授汉语,翻山越岭进献礼物。欣慕朝廷拍手欢笑,改穿汉服蔚然成群。对于他们物产风俗的差异,习俗地理的区别,远的查看典籍,近的详问博闻老者。遥远的异域,清晰地显现在眼前。没在木简上草拟,便已写定于丝帛之上,命名为《大唐西域记》,编为一套十二卷。私下以为记载事情言语,自然已是搜罗细微了;琐碎的记载、浅陋的道理,希望能补充前人遗漏。秘书省著作佐郎敬播为序。
雨墨腾蛟品读《序一》:凡经典著作皆有序言,玄奘著《大唐西域记》亦不例外。我们很多人都知道,贞观元年,玄奘曾请奏唐太宗准许其前往天竺西行求法,但未获准许。决心已定的玄奘于贞观二年(627年),混入西出长安的流民中,相当于以一个偷渡者的身份一路西行。途中曾遇凉州遣返、瓜州通缉、偷渡玉门关、绕五烽、甚至经历八百里莫贺延碛(沙漠瀚海)的生死考验后才离开当时的唐朝国境,进入西域第一个国家伊吾(今新疆哈密)。玄奘在开篇序言中避重就轻,将自己能够前往天竺的初始缘由不曾重点提及,对于唐王朝的歌功颂德却是浓墨重彩的进行褒奖和表扬,将自己的西行功绩归结于“凭着皇天佑护抵达异域”。这些显得有点过分的歌功颂德,在今天咱们看来,确实也符合历史背景。《大唐西域记》原著还有《序二》,内容除了继续对唐王朝和唐太宗歌功颂德之外,主要写了玄奘自己的简要出生、学习佛法的一些感悟,其中注明了自己要前往天竺的主要原因在于“名僧前辈们,各自执着于自己的教派,讲究末节忘记根本,采择华藻不顾本质,于是有南北分歧,互言是非,一片纷乱。长念于此,很是怅然”。
《序言一》看过后,我们下一集将直接从《卷第一 、三十四国》开始玄奘《大唐西域记》的第一个国家“阿耆尼”国(今新疆焉耆回族自治县)开始。其实当年玄奘出发后到达的西域第一个国家是伊吾(今哈密),后来还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国家高昌(在今新疆吐鲁番境内)并受到了重大礼遇,高昌国王鞠文泰还曾和玄奘结拜,并给予玄奘西行路上的巨大资金、物质、人员的支持。只是这两个国家在玄奘开始撰写《大唐西域记》时,已经属于唐朝的国土,已不能再成为“西方的异域”出现在书中了。故第一个国家从阿耆尼国开始。
其他:在进入阿耆尼国之前,关于伊吾和高昌这两个国家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玄奘经过的高昌国国王鞠文泰是汉人,其祖籍在今甘肃省榆中县。而伊吾是就是今天从甘肃境内进入新疆的第一个城市哈密,现在甘肃最西端的地级市酒泉,古称肃州,其城市现存的钟鼓楼的西侧牌匾上,仍写有“西达伊吾”的文字。而玄奘在西行至甘肃瓜州的时候,曾经收过一个叫做石槃陀的弟子,因其胡人身份且毛发甚密,据说成为《西游记》孙悟空的原型,下图敦煌壁画卷本中唐僧后面长得酷似猢狲的,据说就是孙悟空。故甘肃瓜州还因此被称为孙悟空的故乡。当年玄奘西行历经千辛万苦,而第一个最艰难的困境莫过于横穿八百里莫贺延碛(今瓜州至哈密的戈壁沙漠),几天几夜没有食物和水,在沙漠中行走,凭借极其坚强的意志终于战胜困难,走出大漠。这段经历被后人所熟知,现在已经从前几年最开始的长江商学院戈壁挑战赛《玄奘之路》,演变为瓜州、敦煌每年春夏之际最重大的一项体育活动,吸引全国商界精英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