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绰号“累死马”的牛人,如今已年近七旬。时光飞逝,带走了他年轻的容颜,也带走了曾经的贫困与潦倒。当年挺拔的脊梁不再挺拔,曾经健壮的身体也不再健壮,岁月还赠予他花白的须发和已渐显苍老的面容。
此人本名兆钦,辈分较高,都喊他兆钦爷,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属于实实在在的大高个儿。但在这交通、信息都很闭塞的小村庄,他浑身用不完的力气也只能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发泄,虽然侍弄的庄稼比谁家的都好,但也仅能裹腹而已。以前的黄河,似乎每隔几年就会发一次或大或小的洪水,稍小的洪水淹没庄稼,让村民的心血白费;大的洪水则会危及村舍和村民生命,让村民有家不能回。因此,农闲时节,黄河滩区的村民几乎都去拉土,把宅基地垫得高高的,防止洪水来袭。那时农用机械还没有走进村庄,早饭后,你会看到父亲带着儿子,赶着飒踏的马车、缓慢的牛车或是轻快的驴车,去河边拉土。
当年的兆钦爷养了一匹高大健硕的白马,很惹眼,也很让他骄傲与自豪。他想把自己的宅基地垫得最高,成为村庄的标志,于是每天早出晚归地拉土。赶车、装土、缷土、打夯,一天天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天天靠近梦想,仿佛有永远也使不完的劲儿。看着一天天高起来的宅基地,兆钦爷的心逐渐宽慰。但问题也随之袭来,每拉回一车土,他和他的白马都要爬上宅基地那越来越陡的坡。爬到坡顶,兆钦爷浑身透湿,大白马浑身湿透,人和马都呼哧呼哧地喘粗气。因为这道坡,每天拉土的数量逐渐减少。为了多拉几车土,他只能减少耗在路上的时间,鞭子甩得震天响,马蹄嘚嘚地响个不停;为了减轻马的负担,他从不坐车,平路上在后面跑着,爬坡时在后面推着,下坡时在后面拖着。旁人看见,会调侃他一下,兆钦爷把这畜牲当儿子养呢!他听了嘿嘿一笑,岂止是当儿子,它是我的命根子!他给白马喂最鲜的草,吃最精的料。但大白马并没有因为喂养的精细而保持健壮,高强度、长时间的劳累已把它的身体透支,在又一次爬坡时,大白马倒下了,而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来。其实,它也想站起来,但努力了几次失败后彻底放弃了,同时放弃的还有它的生命……
大白马真的是他的命根子,是整个家的希望。兆钦爷心疼的厉害,几天吃不下,睡不着,人迅速瘦得变了形。从此,“累死马”的绰号一直跟随他至今。村里人无论在街头巷口闲谈,还是在酒桌乱侃,即便在哪个方面产生分歧,但说起村里谁最能干,都会竖起大拇指,首推“累死马”,干活把马都累死了,还不算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