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吃草

先给各位来一段“狼吃草”视频描述。

桌上：正摊开着一本幼儿画报，翻开的那一页，是狼、羊和草的连线游戏。

小娃：坐于桌前正专心连线的他，忽然右手举着铅笔，边吱吱扭扭掏着耳朵，边把头转向镜头。那小娃仰着个可爱的婴儿脸，眨巴着清澈透明的大眼睛，对着镜头外的妈妈表现出无限迷茫的样子。

妈妈：“快点连线，狼不吃草，你连错线了。擦掉重来，狼吃羊的。”（镜头外传来一个干脆爽气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小娃：额……狼不吃羊，嗯……（稚嫩无比的童音）

妈妈：狼就爱吃羊。（口吻更加干脆）

小娃：疼啊——呜呜……（瞬间呈呜咽状）

妈妈：快擦掉重来！

小娃：呜呜呜……太疼啦——羊乖呀，哇哇哇……（悲抑转成痛哭）

妈妈：那怎办呢？好，那狼就不吃羊了！

小娃：狼不吃羊了？（抽泣着仰脸转向大人，一眼眶的泪中噙有惊奇之色）

妈妈：那样行不？（声调拉高，商量中稍带不耐烦，似有速战速决之意。）

小娃：行——（悲泣之色有所收敛，开始以小手指点着画报）

妈妈：好，那就重新连上，狼吃草！（恢复柔和之音，应有被感染之意）

小娃：低首专心连线。（小脸平静如初）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世界就是美好的人间”洒满情爱动人心魄的背景音乐此时响起。

这段萌娃视频我反复看了几遍，几度忍不住泪湿衣襟，它留给我以下三个方面的思考。

其一，以幼儿发自肺腑的爱心，挑战千年不变的固有惯例。所有的童话故事和残酷的现实世界里，狼从来都是吃羊为生的，这是人人知道的简单事实。可是视频中这个可爱可敬的萌娃独具爱心，他对成人世界显而易见的事实勇敢说“不”。他连线的是“狼吃草”，理由是“狼吃羊”那羊太疼了，那羊也“乖”呀，狼真不应该对羊下嘴去咬啊。他实在是以同理心在为被咬了千年的羊儿翻案。我们可以想象，他那稚嫩的儿童爱心世界如果不遭摧残，日后他还可以拯救多少乖巧弱小的“羊儿们”啊。反思一下，以教育者自居的我们大人，有哪个会去设身处地仔细想象羊儿被狼撕咬时所遭受的巨大痛楚？我们对这种本是血淋淋事实的习惯心理，早已使我们幼年也曾经敏感的神经麻木不仁。所以成人世界里，社会上多有类似小悦悦们身旁那被钉在道德十字架上的十八冷漠路人；教育领地也多有美其名曰为孩子好，而催逼青春期的孩子没日没夜打捞分数打捞前程的家长老师们。再顽固的惯例只要我们觉得不合理，我们是否也要从这个幼儿身上去学一学悟一悟，也来挑战一下以分数定人生的所谓成功模式呢？

其二，以幼儿别具一格的方法，勇敢对抗难以攻克的成人世界。对无法改变的“狼吃羊”现象一掬悲悯之泪，呜咽悲泣之状最终打动那个秉性干脆的年轻妈妈。哪怕中途妈妈似有厌烦之色，但此幼儿不为所动，他的满腹心事完全牵挂在那可怜的羊儿身上。开始时态度很坚决的妈妈终被打动，于是人为改变“狼吃羊”的千年惯例，最终认可了这个善良小娃“狼吃草”的可怜请求。对照我们成人世界，对待那些我们认为不能改变的社会顽疾，我们何曾有小娃这样的勇气，穷尽一切智慧调动一切手段，冒着被大人或上级呵斥否定的风险，而去坚持改变看似根本不可撼动的事实，直至达成自己的最初目标？反思之余发现好多时候我们实在不如一个幼儿那样，甘于千方百计排除万难去争取我们所想争得的权利！

其三，以幼儿始终如一的目标，奋力奔向不可预知的成功彼岸。小娃的目标就是要改变妈妈眼中的狼吃羊的千古定律，他希望“狼吃草”。他认真思考，慎重划线，不轻易连线“狼吃羊”，似乎这根细细的铅笔所画的连线真的可以掌控羊儿的不可预测的命运。在实现此高不可攀的目标时，他何曾顾及前路漫漫何处是尽头？他在改变现状的道路上何曾在乎妈妈夹杂着丝丝不耐烦的家长威严？但是这小娃的可贵处正在于，只要自己有了明确的目标，就一定尽自己最大可能去坚持自己的理想。他改变千年古例似乎本不可能，但最终强有力的事实已经证明，事先看似不可能的事儿，也未必完全做不到。我在感叹幼儿坚定意志的同时，反观我们成人自己在确立自己志向以后、遭遇坎坷之时又是怎样对待的呢？正路走不通去极力钻营潜规则者有之；稍有挫折打击就会灰心失望半途而废者有之；偶有名利权色诱惑就会甘心投入圈套者有之……呜呼，小娃此举虽小，意义不可谓不大矣。

一次寻常的幼儿画报的连线游戏，引发的是一场成人世界自我灵魂的艰难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