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跃平
家乡小岞,小岞很小。游家乡,一日足矣。清晨,穿过静谧的惠女林场,漫步碧海金沙滩,光着脚丫,迎风展臂,听林海涛声,望薄雾轻纱中风车徐徐转动。午间,驻留南赛澳口,赏顽石靓影、千帆竞秀,遇花巾蓝裤、耕海传家,觅卫城遗迹、宰相故里。傍晚,呆坐“狗仔尾”海堤,一边汪洋荡漾,一边渔舟唱晚。夕阳西下,风光旖旎,蓦然回首,已是灯火阑珊。
岞地虽小,却是奇地。航拍家乡像即将登岸的玉蟾,头刚刚触碰到陆地。县志记载,家乡原是岛,与大陆连续的一段海滩叫“七里湖”,潮水经常淹没海滩,行人无法通行。南宋时,家乡出了个大官,衣锦还乡省亲,当地官员发动老百姓挖掘了半个凤山的沙土,填平海滩,筑起沙堤。从此海陆相连。“七里湖”公路两旁,国有盐场早已荒废,木麻黄树枝依然矗立在那里,讲述着惠女治理风沙肆虐的传奇。
奇地出奇石。在我眼里,家门口有两处石礁最为奇葩。澳口中央蹲着一块几十见方的小礁,落潮时能见全貌,像极即将蹦跳出海的蟾蜍,村里人称之为“厚皮礁”(蟾蜍礁)。我曾有过疑问:这蟾蜍怎么跑海里?阿母讲“沉东京浮胡建”的故事后,我便若有所悟:这定是一只来不及逃离的蟾蜍,从此被困于此。离“厚皮礁”不远的岸涯边,数米高的巨石块上岳立着两粒紧挨着的巨型卵石。羞于启齿,不过看官一眼就能认出。海边人粗犷,直呼其名“兰核礁”。
从“沉东京浮胡建”的故事里,我推测:家乡原是一片海,四周的海是陆地,一夜之间海陆变迁,陆地下沉,家乡浮出海面,便成了现时这幅模样。这只来不及脱困的蛤蟆,被囿于澳口,从此眼巴巴地望着陆地。再一想,海陆更易初期,海面定是波涛汹涌,渔民难以出海捕鱼,恰巧某位大仙从此经过,便把身上最没卵用的东西扯将下来,名曰“定海神卵”。从此风平浪静,一方平安。但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反抗。大海时常裹挟狂风暴雨,咆哮着砸向“定海神卵”。以浪击石徒增伤悲耳。“生命之卵”纹丝不动,海浪却摔得粉碎,四处飞溅。每每这个时候,我总下意识轻抚裆下,感叹大仙法力无边,感慨命运无常。沧海桑田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如果想和奇石来一次亲密接触,大可走上光滑的石礁,戏戏碧蓝的海水。也可在落潮时步入短短的海滩,看看三三两两在水坑里捉迷藏的小鱼儿,吓吓成群结队在岸礁上晒太阳的海蟑螂。翻开小石块,说不定还会遇见海螺、小螃蟹,深挖下去有时还能碰到花蛤蜊,倘若用手指去碰它,便会“啾”的一声,喷出水花,合上蚌壳。
南赛澳口再往东就是家乡最东极的“假山”。山上的一石一景像是刀雕斧刻一般,美得跟假的似的。真真假假,辨真假难,目不睱接,让人赞叹大自然之鬼斧神工。“假山”定因这嶙峋怪石而得名,只是以前鲜有人烟,山里头多安置着祖宗的坟茔,不知什么时候起,“假山”上立起数根高耸入云的风车,也筑起了水泥路,从此天堑变通途。“假山”因此成了“风车岛”,游客络绎不绝,文人骚客纷至沓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古卫城,风车在浓雾中偶露峥嵘,像是蓬莱仙境。如此奇地,打小却不觉得她奇,好像家乡本该如此,总是向往着海的尽头还有另一个世界。慕名去过很多名山大川,不过尔尔,越觉岞地虽小,那片海却是那么地大那么地美!
庄跃平
二〇一七年三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