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印象中,从我记事起,我就住在肉联厂的宿舍楼,家人告诉我,我差不多是两岁多的时候搬到那的。三幢三层的筒子楼,住的差不多都是肉联厂的职工及家属,我家在中间那一幢。因为楼下就是商场,所以二楼就变成了三楼了。
我家在三楼。那时候大人们白天都要上班,中午回来做饭。因为房间面积都不大,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厨房。大家都在楼道里做饭,那时都是用炉子生火做饭,一个炉子大概可以放四块碳。每次做饭时都需要用一块烧着的碳引一下,做完饭再用一块加在最上面,大人们叫“封炉子”。因为大家常常一起做饭,所以邻里关系都不错,有时炉子没封好,火熄了,常常会有人主动借火,有时楼上楼下也照借不误。
楼里大多数孩子都比我大,也有几个比我小的,和我差不多大的就是小飞了,他就住在我家楼上。 他妈妈在肉联厂上班,休息的时候就去打麻将,爸爸似乎是采购员,常常不在家,大多数的时候他是和奶奶在家。因为我家在楼梯口第一家,他每次回家都会路过我家,然后就会和我一起写作业。
印象中他似乎很贪玩,很喜欢说话,常常都是看我写完了抄一下,要么就总是问我题目怎么做,边写边说一些好玩的事,弄得我也常常分心,所以常常打断他。他也不生气,第二天还那样,我也再次打断他的话,其实我也很矛盾,因为听他说话真的很有趣。按照现在的标准,小飞应该算是一个标准的帅哥,说话声音又好听,我常常会对说话好听的人有一种莫名的好感,直到现在也还是这样。
做完作业,时间还早,我们就会玩一会。那时也没有什么玩具,有一个叫游戏棒的玩具很是流行。一把细长的塑料小棒用手一撒,然后轮流去取小棒,取的时候不能碰到别的小棒,只要碰到就算输了,然后换另一个人取,最后看谁取的小棒最多。虽然他是男生,可是很细心,我们常常不相上下。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刚玩一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不过他奶奶叫他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常常假装听不见,后来奶奶到我们家来找他,他才不情愿地回家,要么就说想留下吃饭,当然我也很高兴,爸妈也同意了。
小飞很喜欢玩陀螺,而且玩得很好。就用那个小绳子把陀螺一抽,那陀螺就可以转很久。我试了下,陀螺一会就不动了,他常常会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我常玩的那个“拾布子儿”游戏,小飞也玩得很好。我有时候偷偷地想,估计小飞在班里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男生吧。
他爸爸不怎么回家,回家时常常会带很多东西。他常常会拿给我吃,然后就会呆很久。有一次,他爸爸路过我们家,说只要小飞不在家就肯定在我们家,干脆住我们家得了。那时我想,可惜家里太小了,要不然多一个人陪我玩,多好。还有一次,小飞正在我家里写作业,他爸爸回来了。看到我的作业本,说,原来我大名叫这个呀,怪不得小飞常常把学校名字写错。我大名叫陈南婷,小飞刚好在城南小学上学。哈哈,这家伙!
似乎小飞爸妈的感情不太好,我常常会听到楼上有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有一天晚上,似乎是一个钟用力摔在地上的声音,把我吓坏了。第二天刚好不上学,不过小飞还是来我家了。他说昨天爸妈又吵架了,这次很厉害,把家里的那个大钟都给砸了。他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一夜也没睡着。他爸爸昨天晚上就走了,只留下妈妈,她一会骂骂咧咧,一会又哭哭啼啼。我忽然觉得小飞很可怜,很想抱一抱他,不过还是忍住了。
不久就听说小飞的爸妈离婚了,因为小飞还小,所以跟了妈妈,爸爸每个月给抚养费。那以后小飞就很少来我家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会想念他,很想再听他讲那些有趣的事,很想和他一起玩游戏棒,玩“拾布子儿”,很想看他跳皮筋的样子(真的,他比有些女生跳得还好)……有一次我还去楼上找过他,不过门敲了很久也没人来开,应该是不在家吧。后来听爸妈说,小飞和妈妈一起搬走了,很遗憾,没来得及和他告别。
2
后来我又在楼里住了很多年,直到大学毕业那年拆迁。那些年,断断续续也听到小飞的一些消息,听说他爸爸去了越南,再婚了,妈妈跟了一个又一个老头,他学习不算好,后来上了一所三本大学学服装设计。
毕业后我回了家乡,在一家医院上班。有一天,我下班后和朋友小聚,很晚才回家。妈妈告诉我,小飞今天来过了,等了我很久。说是回家办点事,顺便看看我,可惜我很久都不回家,他第二天就要离开还有点东西要准备只好走了。他,我想起那个会讲有趣故事声音好听的帅气男生,觉得很是懊恼,唉,也不知道他这么多年过得怎么样,下次见面不知是何时了。那时我的第一个手机刚被偷了,新手机还没买,我有点责怪老妈没有留下小飞的联系方式。
又过了几年,有一次,我正在护士站写护理文件,突然有个人叫我的名字。我抬头一看,一个阿姨模样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你是小婷,对不对?阿姨有些不确定。
对呀,你是……我在记忆里搜寻她的身份。
我是小飞的妈妈,俞姨呀,你不记得了?
哦,是她。我想起来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苍老了许多,但仍然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模样,看得出来还特意打扮了一番,可惜很不协调,白瞎了她的好容貌。
她说她“老公”正在我们科住院,她是来打听他的情况的。看到有个人长得和我很像,就忍不住叫出了声,原来真的是我。我帮他查了一下那个人的病情,看看资料都快七十了,看她那岁数应该也就五十多吧,我想起之前别人说起她的往事,估计这个人又是她的“姘头”吧。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我告诉了他老公的情况。
她又问了我和我爸妈的情况,我都说了。她说小飞也快毕业了,签了南部的一家公司,还是做服装设计,小飞说以后做得好可以做设计师。谈了一个女朋友,对小飞挺好的。小飞还带到家里来吃过饭,人长得很标致,也有礼貌,她挺喜欢的。
不知道以前那个帅帅的男生现在是什么模样,应该长成一个大男生了吧,也许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新郎,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点难过。虽然我最近也开始接受家人朋友安排,开始相亲。我想起那天他去我家等我的情形,想着他那天应该会很失望吧。或者,只是老朋友叙叙旧?谁知道呢?我没有和她妈妈要小飞的联系方式,她也没有主动提起。
3
后来,听说他结婚了,过得很幸福。我想他父母离婚后他应该也吃了很多苦吧,有个爱他的人对他好,应该是一个美满的结局。
后来我也结婚了,老公对我很好。
听说,他后来自己开了公司,公司经营得不错,常常出国。有个女儿,他对女儿很好,她女儿比我们家儿子大一些,好像在什么贵族学校就读。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过,只要知道他过得好,一切就不重要了吧。